终于，谢未易放下手，泪眼婆娑地凝视着谢兮，道:“对不起，一儿。”
谢兮听了，仍旧努力笑着，她说:“老大哥哥，不要说……说对不起，这……这并不是你的错。”她一面说着，一面努力伸手去摸谢未易的眉眼，继续说道，“四哥，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以后，你还是要多笑一笑，知道么？”
“嗯。”谢未易的表情渐渐变得缓和，语调也开始变得柔和起来，“哥哥之后都会笑的，兮儿，你……”略微一顿，谢未易哽咽着又道，“你放心吧。”
“哥，你放心，冰儿姐姐……冰儿姐姐的医术那么的好，她……她一定会医治好你的脸和……和嗓子的，到……到那个时候你便又是那个意气风发风流倜傥的老大哥哥了。”说着，浅淡的笑意从谢兮的嘴角慢慢浮出，她停顿了片刻，轻轻将目光停留在已经被控制住的慕容子渊身上，问谢家三父子，“我……我能和……和他说两句话么？”
听到谢兮的要求，谢未易只觉得心中隐痛，面上亦是微微改变了颜色，并没有回答谢兮。
见谢未易沉了脸，谢兮轻轻咳了一声道:“要是你们不同意，那便算了。”
谢兮慢慢闭上了眼睛，这些话像是说给谢未易几个人听的，也像是说给自己:“我同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兮儿，不要睡，你睁开眼睛。”谢琮话音中带着哭腔，他怕，他怕妹妹此番闭上眼睛，便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阿易，我们……”谢琮嘴角微微抽搐一下，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说道，“我们还是让兮儿同慕容子渊说说话吧。”
谢未易抿着嘴犹豫了片刻，目光投向了慕容子渊，眼中闪过一抹怒火，拳头握出了声响。
半晌，谢未易终于还是说道:“秦川，押他过来。”
他知道，这是妹妹最后的心愿了。
下一秒，慕容子渊被秦川和沈鹤行送到了谢兮的面前，他俯下身子怔忡凝视着谢兮，自己的妻子，一言不发。
谢兮艰难地睁大眼睛望着他，她似是有话很多话要讲，但终究只是问慕容子渊道:“子渊哥哥，你……你后悔么？”
“同……同我成亲。”
慕容子渊听了谢兮的话，原本紧锁的眉头有一瞬的缓和，他噙着两目热泪沉默半天，终于还是说道:“从不。”
谢兮忽然想起了那夜温柔无助的慕容子渊，微一迟疑方笑道:“兮儿，也不后悔。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我们……我们之间有……谁，兮儿永远不会后悔嫁给你。”
慕容子渊听了，温柔地掠掠谢兮的额发，柔声问道:“兮儿，疼么？”
“不疼。”谢兮仍旧虚弱地笑着，“兮儿一点……一点也不觉得疼，兮儿只是觉得有点……有点困，好想好好睡一觉啊。”
自从知道谢未易“死”在刑部大牢，自从知道慕容子渊的阴谋诡计，她还没有好好睡过了，这下好了，她终于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觉了。
“兮儿不要，不要睡，不要离开我。”慕容子渊说着已有泪盈眶，泫然欲坠，“兮儿，你同我说说话好么？”
“……好。”谢兮似乎变得越来越虚弱，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子渊哥哥你……你知道么，他们说你的……你的心里除了冰儿姐姐，再也……再也容不下任何女人了，但是……但是我不相信。”眼泪无情地从谢兮的眼角滑过，“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够好，你便一定会喜欢上我，原来……只是我想多了。”
说完，谢兮唇际逸出了一丝温和笑意笑意，然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她终于可以不理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美美地睡一觉了。
“兮儿。”慕容子渊身子僵直，双臂紧抱着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再也不会唤自己子渊哥哥的谢兮，声嘶力竭地留下眼泪，“不是这样的，不是……”
慕容子渊抱着谢兮哭泣，然而她再也听不到他说的话了。
“兮儿，不是这样的，我真的……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和你成亲的，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和你一辈子都在一起的。”慕容子渊哭着说道。
哀大莫过于心死，谢未易心知谢兮看清楚慕容子渊的真正面目，即便是不救下慕容千婼，她也定然不愿意再活下去了。
可怜老父亲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自己的掌上明珠死在自己面前。这才几天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他已经是经历了两次了，再也承受不住了。
“慕容子渊，你这畜生，你给滚开。”谢琮一脚一脚踢在慕容子渊的身上，可不管谢琮脚下多重，慕容子渊仍旧不愿意放开谢兮的身体，他紧紧地抱着她，感受她身上尚存的温度。
“兮儿，子渊哥哥答应你，我们……我们两个再也不会分开了。”
慕容子渊轻轻放下谢兮起身瞥了眼一脸悲伤的谢未易，嘴角衔起一丝冷笑，他对着谢未易说道:“看看，这就是慕容适，这便是你们谢家誓死拥护的狗皇帝，他人呢，他早就不见了踪影！”
他说的不错，如今偌大的庭院便只剩下了他们几人，慕容适、慕容千婼、小皇子公主、昭妃、殷家三口并郭丰几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定国公，这便是你戎马一生拥护的皇帝，我说过了，他就是个昏君，他的心里眼里就只有他自己。”慕容子渊接着说道，“如今呢，如今咱们两家都得你死我活，你的女儿死了，儿子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自己也仿佛老了十岁，到头来，该不是只他慕容家一人受益。”
他这样说，便是不再当自己是慕容家的人。
他不愿意再做慕容适或者慕容运的儿子，因为这个身份，这样的身世，让他失去太多太多了。
定国公呆呆地望着谢琮怀中的女儿，没有说半句话反驳慕容子渊，因为他并不想应该如何回答对方。
或许，他说的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