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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历史军事>大唐不良人> 第一百二十章 李敬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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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李敬玄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投向帐门口。



    掀帘而入者,是一个年约四旬上下的中年文士。



    他的身高六尺余,颔下生着半尺长须,双眉细长入鬓。



    眉下一双眼睛,精芒闪烁,清澈中,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幽深之意。



    再看他的穿着,是文士青袍,头束高冠,腰上悬着鱼袋。



    显然是朝中贵人。



    只是一时不清楚此人身份来历。



    跟在中年文士之后的,却是苏大为等人的熟人,一身戎装,腰佩横刀的鞨靺族将领,李谨行。



    之前行军时,尉迟宝琳和程处嗣领虚张声势的府兵回长安。



    而李谨行则是领了军令,率领斥候轻骑疾行,倍道兼行,赶在大军之前,早早赶到瓜州,将李治和兵部的军令传递给苏定方和裴行俭。



    李谨行回来,自然是完成任务回来交令。



    “苏总管,薛刺史。”



    李谨行跟在文士身后,向苏大为叉手行礼道:“我方从安西大都护处回转,带回大都护和大总管手书一封,这位是大都护府中长史,李敬玄。”



    李谨行说着,从怀里摸出两封信,捧于手中,大步走到苏大为面前,双手呈上。



    苏大为接过信,先不忙看。



    而是扫了一眼安文生,似在询问,这李敬玄是哪路神仙。



    手中同时向李敬玄拱手:“原来是李长史,失敬。”



    李敬玄一手负后,一手轻拈长须,神态颇有些踞傲。



    这让跟苏大为关系近的苏庆节和薛仁贵脸上闪过一丝不豫。



    不过薛仁贵还是凑上来小声道:“李敬玄来头不小,当心。”



    “嗯?”



    安文生几乎同时在他耳朵,以只有两人才能小声道:“李敬玄是谷州长史李孝卿之子,当年得到中书令马周的推荐,进入太子潜邸,历任中书舍人、弘文馆学士、尚书右丞、太子右庶子,郑仁泰去后任安西都护府长史。”



    听他这么一说,苏大为立刻明白眼前此人的份量。



    这是当今天皇陛下李治做太子时,太子府的旧臣,当然属于李治的“自己人”和亲信。



    如今下放到河西,只怕是历炼镀金一番,待回到中枢,必有大用。



    苏大为还在猜测李敬玄的来意,而一旁的王玄策已经大步上去,向着李敬玄行叉手礼道:“好久不见李学士了,一向可好。”



    “我道是谁,原来是散朝大夫,怎么,你来武威是?”



    李敬玄的目光在苏大为和王玄策之间一转,嘴角微微一挑。



    王玄策略有些尴尬道:“惭愧,这些年李学士前程似锦,我却依旧是个小小从五品朝散大夫,今次是得苏总前管相召,在他帐下任事。”



    “原来如此。”



    李敬玄目光回到苏大为身上,浅浅一笑:“前总管,倒真是不拘一格任人才。”



    这话听在耳里,未免有些刺耳。



    王玄策脸色一变。



    帐中李博和王孝杰、李辩脸上微现怒容。



    苏庆节叱道:“李长史,总管如何用人,还需要你说?”



    “是下官失言了。”



    李敬玄看了一眼苏庆节,双手抱拳行礼道:“这位,可是武邑县公?”



    苏庆节态度和缓一些:“你既是从大都护那里来此,必有要事,请说。”



    李敬玄明显对苏庆节的态度要比苏大为更恭敬一些,不难猜出,此人极为看重门弟,大概满场将领,只有苏庆节能让他勉强高看一眼。



    “大都护让我亲自过来,看一看先锋军的情况,此次对吐蕃用兵,陛下之意,是要毕其功于一役,此战,必须逻娑道大总管统筹,副总管裴行俭推动,有他们的许可,才可用兵。



    否则,擅开兵衅,一但战事不利,或者影响整个攻略大局,到时陛下震怒,只怕苏前总管,也担待不起吧?”



    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话里的味道,更有一种讽刺之意。



    苏大为脸色一沉。



    王玄策眼中也现出怒火,但他还是悄然走到苏大为身侧,压着沙哑嗓音道:“总管,不可与此人一般见识,朝中有传言,李敬玄再过几年,可能入朝为宰相。”



    朝廷那边最新的消息是,司列太掌伯刘祥道兼右相,大司宪窦德玄为司元太常伯、检校左相。



    郝处俊还是被贬了。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刘祥道和窦德玄大概也只是过渡人选。



    下任宰相,做为李治太子潜邸时的太子府侍读,李敬玄有很大机会一飞冲天。



    这个时候,也难怪李敬玄有如此傲气。



    苏大为得罪这样一位潜力股,无疑不明智。



    这也是现场如李辩等人,虽然怒,却不敢言的原因。



    苏大为目光落在李敬玄的脸上。



    他比李敬玄要高出许多,此时居高临下俯视,天然带着一股压势。



    “苏前总管,请你看好军卒,不要擅自……”



    “何为擅自?”



    苏大为突然一声冷喝。



    声音军帐内回荡,令所有人心头一凛。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陛下命我出征时,已经许我便宜行事,军情如火,战阵之间,变化万千,我即为前总管,统驭这一万二千余兵卒,若有战事需要,当自决。”



    苏大为冷冷道:“就不劳李长史费心了。”



    “你……”



    李敬玄原本十分悠然的抚着长须,听到苏大为的话,双眼一下子瞪大,狠狠的盯在苏大为的脸上,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这些年,他很顺利,每一步都很顺利。



    以致于他有一种错觉,自己有大气运在身。



    所有人都会顺着他,避让他。



    就连安西大都护裴行俭都让他三分。



    来武威会一会这前总管,不是裴行俭的意思,而是他自己的想法。



    做为大都护府长史,统驭整个大都护府所有的幕僚,同时还有一层“陛下信任”的金衣,他的想法,无人敢阻拦。



    看一看这苏大为,不为别的。



    就是他听说苏大为许多事,令他心中隐隐生出一丝嫉恨。



    凭什么。



    自己做为太子潜邸时的侍读,熬到如今,也不过是大都护府长史。



    而这苏大为,远比自己年轻,早早挂上了金鱼袋。



    靠着与武后的关系,几年时间,从一个无品无级的不良人,一下子跃为大唐逻娑道副总管。



    此次征吐蕃后,再回长安,只怕此人便要封候拜相了吧?



    以三十来岁的年纪,这份升迁,简直犹如冲天之鹤,太过耀眼。



    这让一向自诩有气运在身,时来天地皆同力的李敬玄,心中颇为不喜。



    结果见了苏大为本人,他就更不喜了。



    这一帮军汉,除了苏定方之子外,都是些什么人?



    归化鞨靺族将领,归化的胡人、高句丽人、百济人,要么就是良家子,寒门都算不上。



    泥垢如何与青天比高。



    这一瞬间,李敬玄心中无数念头,如电光火石般闪过。



    他抚须的手停住,深深的看向苏大为,冷冷笑道:“苏前总管,好威风,好大的威风。”



    “李长史懂军事吗?”



    苏大为平静的一句,眼里带着莫名笑意。



    这种眼神,令李敬玄眼皮一跳,心中有一种刺痛之感。



    “我幼年熟读经史,兵法也熟读。”



    “李长史上过战场吗?见过敌人吗?你有没有亲眼杀过敌?有没有见过敌人被斩杀在眼前,看过敌人的血飞溅出来的模样?”



    苏大为平静,但又隐带着一丝笑意的道:“读过几本兵书,那叫纸上谈兵,没亲自上过战场,算得什么懂军事。”



    看着李敬玄面皮变色,脸上涌起紫胀,苏大为再在他心头戳上一刀:“李长史既不懂军事,留在都护府帮裴都护看看文书,写写书信也就够了,就不必在我们面前多做饶舌。”



    “你……”



    “道不同,不相为盟,送客。”



    苏大为狠狠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地图、笔墨一齐跳动起来。



    “你你……你敢……”



    早有帐外亲兵进来,一左一右架着李敬玄的胳膊。



    “你们……”



    “总管,他可是……”



    “闭嘴。”



    苏大为向想说话的娄师德瞪了一眼。



    在他的示意下,亲兵将李敬玄倒拖了出去。



    “苏大为,你敢,竖子,你……”



    “好走不送!”



    苏大为冷笑一声。



    泥菩萨还有三分脾性。



    这是哪里?



    这是自己身为逻娑道前总管的军帐。



    招集的人都是自己军中上下的将领。



    别说一个李敬玄,就算是裴行俭亲来,苏大为该顶还是会顶。



    一军之长,不是随便说说的。



    若是让一个外人,跑到自己军帐前大呼小叫,往轻了说是此人不知进退,重一点,乱我军心,杀了你又如何。



    “阿弥,你啊……”



    安文生在一旁,摸着光溜的下巴,摇了摇头,苦着脸,突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也罢,若你能忍下去,我反倒要生疑了。”



    薛仁贵目光看过来,黑脸庞上嘴角抽了抽,想笑又忍住。



    下面的手,悄悄竖起大拇指。



    李辩可直率得多,哈哈大笑:“那个李长史,不知哪里来的自信,居然敢指手划脚,大呼小叫,嘿嘿,要我说,得乱棒打出。”



    “你少说两句。”



    在他旁边的程务挺道。



    只不过,看程务挺那张脸,分明也有忍笑之意。



    不论军中等级,单论身份,大家都是军将,一个文臣跑来说不许战,这个不许,那个不许。



    大伙嘴上不说,心里都有些腻歪。



    苏大为将李敬玄赶出去,虽然有些冲动,但着实让人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