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逻的士兵们听到了打斗声便赶了过去。随即,哨岗的示警号角也响了起来;令人心悸的刺耳之声打破了阒寂的夜空。
凄厉不祥的声音将临岛城早已酣睡的民众全都惊醒,久经战乱之苦的人们惊慌失措起来;莫不是战争或是其他什么灾难在这片和平安详之地爆发了?
于是慌乱的情绪蔓延开来,今天刚到的;露宿在广场上等待安置的难民们四处逃窜躲藏,士兵们来不及维持秩序,只能先把守住城门和围墙。
只有第一批临岛城的居民还算冷静,他们待在自己的屋中,闩牢木门,安抚好家人。拿起了简陋的防身武器;这些勇敢的居民亲眼目睹了许多场面,对强大的领主和那些英勇的士兵极为信赖。
近卫骑士们听到示警的号角后迅速整备完毕了,士兵们将他们的马匹牵来,全副武装的骑士们上马排成一列,缓缓地压了上去;将慌乱逃窜的新难民驱赶到广场中间。
乌瑞克骑士、索尼娅等人也赶到了,他们听过了巡逻士兵的简单报告,然后一同到了事发现场。
一死一伤,受伤的士兵被抬到精灵营地,由那里的医师救治。他失血有些多;一柄匕首透过皮甲,深深地扎了进去,险些将他的肺部刺穿。
另一名士兵却当场身亡了;他被一柄页锤砸碎了头骨,脑浆迸裂倒在地上,凶器就在尸体旁没被捡走。
索尼娅发现了现场的一处异常,她走近前去,拾起了士兵的长矛;在火把的照射下,能看到矛尖被鲜血染红了。死去的士兵同样也伤到了凶手!
赫伯则捡起了那柄凶器——他甚至掂了掂分量,没错,这是他们凯尔斯夫人惯常用的;擅长破防、便于携带。
他把沾满鲜血和脑浆的页锤递给了他的妹妹,索尼娅毫不避讳的扔掉了长矛,把凶器接了过去。
“赫伯,这确实是我们族人惯用的武器,你立刻与主上的近卫骑士一同把他们全部带来。”
赫伯点头刚想离开,乌瑞克骑士却把他拦住了,老骑士摇了摇头对他们说:
“不是我们的人,你们看这是什么地方?”
两人转过头环视四周,便看到了关押战俘的屋子;在火把的照射下,那些俘虏躲进了屋子的暗处,不敢吭声。
而在另一间屋子,同样是关押战俘的所在;有一个人双手抓着栅栏摇晃了起来,他听到了乌瑞克骑士的声音,便叫道:
“谢赫康拓玛,谢赫康拓玛…”(注:团诺曼迪克语,意为执事大长老)
老骑士招手叫来士兵将木栅栏打开,将此人放了出来;那是阿乌忒——他从窄小的门洞中钻了出来,站到了众人面前。
他浑身沾满了干草渣,胡髭长了一大把,头发也是乱蓬蓬的。阿乌忒举起手遮挡住火把对他的照射,光线的刺激让他的双眼都眯缝了起来。
“谢赫康托玛,我刚才在睡觉,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异声,有人用蹩脚的图诺曼迪克语在轻声说着话,他自称是艾席必派来的,可我们都没有回答。”
他揉着眼睛,慢慢适应了光线,随即看到了不远处那具尸体——士兵们正将他抬离现场。
“巴金斯?双月神啊…”
人们抬着尸体从阿乌忒身边经过,他看清了死者那张被重器砸碎的脸。随后便咒骂了起来;
因为巴金斯在那天和沙依阿(注:指维达)一同给他送过吃的,之后只要是他值岗就会偷偷地给他带点食物甚至一杯浊酒。
“阿乌忒,你还记得那个人的样子吗?”
“那个时候太黑了,光线只照到了他的轮廓,身材比较高大,却看不清他的脸,。”
乌瑞克骑士现在基本确定了凶手是随着难民一起混进临岛城的——艾席必,曾经被临岛城打败的敌人又卷土重来了,而且正值这个紧要关头之时,腹背受敌啊。
老骑士按捺住内心的焦虑不安,没有显露在脸上。他不动声色地吩咐士兵将阿乌忒带走,让他漱洗一下、换个环境以资奖励。
等他们走后,乌瑞克骑士将索尼娅等人叫到了一边。他沉默了一会,出神地望着那片没被火光照到的黑暗。
“索尼娅小姐,凶手有可能是凯尔斯夫的佣兵,请你细细地将昨天来到临岛城的难民筛查一遍,凶手就在其中。”
他抬起手摩擦着下颌的胡髭,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天亮就派出斥候侦查附近有无敌情,尤其是努布拉草原一带,谨记此事万万不可泄露,以防民众恐慌。”
索尼娅点了点头,刚准备离去,老骑士却又急急地叫住了她,补了一句。
“还是要通知大人,请他回临岛城商议……”
征召的后备民兵也被动员起来了,他们与士兵组成了队伍,在队长的带领下在城中各处的角落里搜寻凶手的下落。
临岛城的广场上临时堆起了好几处火堆,熊熊燃烧着;火焰直窜上天空,将聚集在广场中的人们照得清清楚楚;火焰的热度肆意烘烤着,让他们汗流浃背。
披挂着甲胄、利刃出鞘的近卫骑士们已经都下了马,他们围成一个松散的圈将今天刚来的难民围在中间;索尼娅和她的部下让那些难民一个个出列,挨个检查。
被检查完的人站到了另一边,剩下的则还是坐在地上等候。人人都是紧张万分的表情,他们脸上久未清洗的污垢被汗水冲刷出道道黑兮兮的痕迹,身上被热度蒸出了酸腐的臭味。
索尼娅毫不顾忌那股熏人欲呕的味道,她就这么站着旁边,仔细打量着每一个正在被检查的人;她的部下让被检查者脱去外衣,并查看身上有可能存在的伤口。
一个有些古怪的人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个人的身材高大,乱蓬蓬的胡髭遮蔽了他大半个脸,不过从他露出的部分面容来看却显得黝黑健康、富有光泽,那双眼睛明亮,更不像是饱经沧桑的难民,而且此人着实有些左顾右盼的焦躁之色。
索尼娅命他将上衣脱去,那人犹豫了一下便照做了;他缓慢地脱去外衣,并将内衫除去——精廋却异常结实的上半身伤痕累累,不少都是武器留下的伤疤,不过都是些早已愈合的旧伤。
那人趁大家的注意都集中在他身上的时候突然暴起,一拳将身边的轻骑兵打倒在地,抢过了他手中的武器。
索尼娅的反应非常快,她抽出腰间的弯刀挥砍过去;赤膊的男子非常狡诈地用夺来的弯刀迎了上去,企图用力大的优势将她的兵器震开。
身经百战的索尼娅毫不畏惧,她任凭手中的弯刀被荡开,矮身欺进那男子的近侧,旋身用脚踹去。男子猝不及防,腹部被狠狠地踢中,踉跄地退去。
突然异动再起,人群中一个人影突然站了起来,飞快地向外围冲去;同时那个赤膊男子借势躲进了后面的人群里……
经验丰富的近卫骑士并没有被场中的那一幕所引开注意,一名戴着桶盔的骑士连武器都没有用,只是挥起了手中的盾牌;
那个企图逃跑的人作势闪躲,身形还是滞了一滞,紧接着他被盾牌狠狠地砸中了。不过那人同样也是身材高大健硕,被这一击砸的有些摇摇欲坠却没有立即倒下。
但是随着骑士突如其来的一脚直踹,他痛苦地跪倒在地。盾牌再次击来,直直地命中他的脑门;让他如遭雷殛扑倒在地。
索尼娅毫不关心一旁的战斗,她持着弯刀直直向人群走去;身后的轻骑兵并不担心他们的女族长,满不在乎地旁观着。
只是那名被击倒的轻骑兵兼吟游诗人——倒霉的哈加,他骂骂咧咧地摸着脸上被击打处,自己爬了起来。
人群四散了开来,像看到瘟疫一般躲开那名赤膊男子。那男子看到了自己的同伙被击倒在地,心下慌张起来。
随即,赤膊男子露出了一幅凶恶的面孔;他耍了个刀花,微微弯下腰像头饿狼般地紧紧盯着向他缓步走来的索尼娅。
他猛地前冲用刀刺向面前的女战士;那是虚招——只是为了欺进她的身侧;左手摆动,猛击索尼娅的头部。
索尼娅将弯刀交至左手,不慌不忙地避开利刃,弯下了腰躲开了紧随其后的一击;她藏到了对方的怀里,猛地站起身向上一记勾拳。
高大的男子下颚遭受重击,仰面倒了下去。还未等他撑起身体,索尼娅撩起一脚狠狠地踢在他的面门上,让他彻底失去了抵抗。
轻骑兵们冲了上来,粗暴地将那两名男人面朝下按在地上用粗粝的绳索绑了个结实;那个哈加摸了摸脸侧被打之处,咒骂着向毫无抵抗的俘虏狠狠踢了几脚。
检查并没有因为这个意外而停止,直到所有的新到难民被彻底、仔细检查完毕后;索尼娅才命令部下将两名俘虏押去议事屋审讯。
……
维达并没有睡,他胡思乱想了大半天,直到晚上他也没有吃点东西;只是呆呆地望着星空,用匕首漫无目的的在地上刻画着。最后,他站起身,随意地在堡垒中到处走动。
精灵们偷偷地望着这个低着头走来走去的人类领主——他们的公主已经宣布了她的决定,并将那条律例作为合法有利的依据。
大家都知道丽芙是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来完成长老和兄长的遗愿。虽然那人类身怀本源力,虽然他是名领主,但他毕竟只是人类。
维达感觉到了众人悄悄投来的目光;那种如刺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口干舌燥起来。
他走到水桶边,舀了一勺水仰头喝下,第二勺水却因为慌乱,将他的外衣浇湿了。维达轻轻抹掉嘴角的水渍,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精灵卫队长——不知何时他悄然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潘拉休,丽芙公主让您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那精灵没等他回答便转身走了,将他一人留在那里。维达舀起第三勺水,喝了一半却放了回去——堡垒的门打开了;一名斥候骑兵直直地策马奔了进来。
轻骑兵看到了他的领主,于是他跳下了马走上前来。
“主上,乌瑞克爵士和索尼娅队长命我前来,请您回一趟临岛城。”
火光映着那名骑兵的脸,因为策马狂奔,他的嘴唇有些干裂;胸膛起伏着,气喘吁吁。维达重新舀了勺水递给了他;
“城里发生了什么事?”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