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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漓的鲜血，顺着鹿爷那有些凄凉的毛发缓缓淌下，龙小芸目眦欲裂，眼看就要化为龙形上前拼命。
可场间并不是只有她一人，还有那个如太阳一般耀眼的少年。
少年在少女惊呼出声的那一刻，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紧接着，一道明亮的火线瞬间出现在那条咬住鹿爷脖子黑龙的颈间。
而那条黑龙眼眸里的凶厉还未完全散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因为就连天空之上一直沉默观战的那个黑袍人，都没有看到李言溪是如何斩断黑龙头颅的。
那条细细的火线在黑龙的脖颈处迅速蔓延，然后黑龙的头颅缓缓自鹿爷的脖颈滑落。
咚的一声沉闷的响动，那颗黑色的巨大龙头摔落在地面之上，而同一时间，黑龙那蜿蜒的身躯也缓缓的砸向地面，这一砸，黑色的雪沫飞舞，衬托着出现在鹿爷身前的少年，显得格外的生动与鲜活。
少年皱着眉头看着鹿爷颈间那恐怖的伤口，带着些许歉意的说道。
“鹿先生，真的抱歉……”
在李言溪的认知里，如果他能再快一些，那么鹿爷就不会再受这样的伤了。
可当少年看到鹿爷那猩红的伤口逐渐转变为黑色之后，目光更是凝重。
皱着眉头说道。
“这是毒？”
鹿爷巨大的身躯饶是如此受到如此严重的伤依然没有颤抖半分，而是用着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
“这些伤早已对老夫造不成什么伤害了，老夫本来就快要死了，无碍。”
这话说的何其潇洒与痛快，只是听上去却带着一抹沧桑与无奈。
鹿爷背上的少女心疼的轻抚着巨鹿颈上的伤口，眼泪如同一颗颗珍珠般自她有些脏兮兮的小脸上滑落。
似乎是感受到了少女的悲伤，李言溪的目光缓缓上移，落在了天空之上两条目瞪口呆的黑龙身上。
一字一句的冷声说道。
“看来二位，还是不肯放弃，既然如此，那在下就领教了。”
说着轻轻的挥动了一下手中的圣哭剑，一道凄厉的剑鸣响彻天地。
那把剑在说话，向他们诉说着李言溪的强大。
而那个一直未曾出手的黑袍人，目光愈发冷峻，因为他在犹豫，犹豫还要不要出手。
他从未见过如此超脱他认知的人类。
明明境界是远远不如自己，可握着剑的少年，却是那样的强大，他拿不准，所以他不想赌，黑龙一族本就稀少，他们的大姐胭脂已经出山数十余年，终年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圣兽坟场已经让他们的族群数量锐减，因为他们三个，是这封龙山里，仅存的三条黑龙了。
他不敢赌，一个连九阶的领域之力都能砍碎的人族少年，若是真的要拼命，我不敢保证自己唯一的伙伴还能存活下来。
而在这苦寒死寂之地，最让他难以接受的，就是同伴死亡后的无尽孤独。
似乎是看到了两条黑龙眼眸里的犹豫，李言溪的眼眸微眯，缓缓的向前踏了一步。
而这一幕，却让天空之上那个黑袍男子缓缓的退了半步。
后退的这半步尽数落在了李言溪的眼中，后退，意味着胆怯与恐惧。
于是，李言溪说道。
“既然二位不想战，那我等就告辞了。”
说着，也不予理会天空之上的黑龙，率先抬步，向着圣兽坟场之外走去。
而鹿爷则与龙小芸对视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眸里的那抹不可思议。
因为他们清晰的感受到了天空之上，两名九阶黑龙的恐惧，而他们恐惧的对象，就是那个持剑缓步走在前端宛若太阳一般耀眼的少年。
鹿爷逐渐浑浊的目光之中，出现了一抹赞赏之色，随后它缓缓迈动着步伐，紧紧的跟随在李言溪的身后，向着圣兽坟场外走去。
封龙山之上的游子安在感知到这一幕之后，笑了，他从未笑的这般开心与潇洒过，就连一旁的龙渊有不禁有些意外，这个传奇的男人，竟然还会有着这般笑容。
于是龙渊问道。
“游先生因何事如此心畅？”
游子安笑着回答道。
“这孩子，终于长大了啊……”
燃烧着的少年，就这样提着剑，在黑色的雪地之上行走着，鹿爷也是驮着龙小芸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而这期间，天空之上的那两条黑龙，目光复杂变幻到了极致，却始终没有敢出手偷袭。
一直来到圣兽坟场的边缘，那条清晰的分界线处。
在雪原另一端等待的众圣兽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燃烧的火焰，以及白袍舞动的持剑少年。
心生惊喜的同时，则更多的是怀念与感动，因为少年的身后，跟着一只巨大的圣鹿。
那正是统治它们千年的王者。
猿猛缓缓的单膝跪地，低头不语。
一只雪白的巨鹿微微屈下了它的前膝。
一条通体雪白的巨蟒，整齐的盘好自己的身躯，然后低下了它那巨大的蛇首。
它们谦卑着，跪拜着，无比真诚的，欢迎着它们的王者归来。
直到跨过那条雪线，李言溪身上燃烧的烈焰骤然消失，扑通一声，有些不雅的坐在了地上，满头的冷汗在此时不断在从他的额头渗出。
此时的他是很强没有错，可这并不代表着他真的能够一口气杀死三条黑龙。
他在演，他在装，就像十余年前游子安在楚国边境的村庄里，对抗尘山一样。
他在赌，赌那两条黑龙不敢与他拼命，很明显，自己强大的姿态确实震慑住了他们，而他也真正的赌赢了这一把。
与两名九阶强者对峙的场面，让他心力交瘁，所以一迈过那条代表着安全意味的雪线，他就彻底松开了自己一直紧绷着的神经。
能够以千道剑意斩碎一名九阶强者的领域之力，已然是他的极限了。
更不好说后面以雷霆之势瞬间屠龙，这看似强大的一切背后，却包含着巨大的风险与代价。
可唯有此法，才能将鹿爷与龙小芸安然带出这圣兽坟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驮着龙小芸的鹿爷，却始终没有跨过那条代表着生与死的雪线。
鹿爷缓缓躬下前蹄，示意自己背上的龙小芸下来。
待少女跳下它的身体之后，愈发浑浊的目光之中，带着爱怜的味道看着少女，轻声说道。
“丫头，就到这里吧……”
小丫头此时有些不解，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是多出了一抹隐隐的紧张，问道。
“鹿爷，我们都到家了，您怎么了。”
可就在龙小芸话音落下的同时，鹿爷那巨大的身体轰然倒地，沉重的闷响，就连地面上的黑雪都抖上一抖。
这一幕，仿佛一把锋利的尖刀一样，刺在在场所有人与圣兽的心头之上。
可它们，却是极有默契一般，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与询问。
因为它们都知道，鹿爷老了，鹿爷伤了，鹿爷快死了。
鹿爷的生命正在飞速的流逝着，颈间那巨大的伤口甚至连乌血都不再淌出。
它目光慈祥的看着泪花在眼睛里打转的龙小芸，轻声说道。
“丫头，不要哭了，鹿爷是不能陪你一辈子的，之前鹿爷还在担心着，我死以后会没有人来照顾你，不过现在看来，那个人出现了。”
说着这些话，他看了一眼坐在雪地上沉默的李言溪，仿佛它什么都明白一样。
龙小芸也似乎是接纳了这个现实，哽咽的说道。
“可鹿爷，芸儿以后想您了怎么办……”
鹿爷的声音有些虚弱甚至是断断续续了，可仍然强撑着一般说道。
“那时鹿爷不是说了么，鹿爷老了，你也就长大了，如果实在是想鹿爷了，就站在大陆的最高处，向着这里看看，鹿爷会一直在这里看着你的。”
话音落下的时候，鹿爷那粗重的鼻息似乎更重了一些，逐渐暗淡下来的目光缓缓的看向李言溪，断断续续的说道。
“小……小先生。”
听到鹿爷叫自己，李言溪连忙起身，郑重的对着鹿爷行了一礼，说道。
“鹿爷您说，小子在呢。”
“如……如果老夫所料不错，您必定是将来大陆的帝王，这丫头就托付给您了，小丫头看上去性格乖张，其实本性不坏，她自小没有母亲疼爱，所以这封龙山里的一应兽众皆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爱，所以才养成了这般性子，老夫在此恳求您，将来还请小先生多多包涵……不过……不过啊，若是先生以后能让这丫头少受些委屈，老夫必定会在幽冥地狱里，诚心诚意的祝福您……”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鹿爷那粗重的鼻息，也彻底的消失了。
少女的眼泪终究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颗颗晶莹的水珠，落在了漆黑的雪地之上消失不见。
看着已经完全没有气息的鹿爷，李言溪深深的鞠了一躬，一字一句郑重的说道。
“鹿爷走好，言溪定然不负您的所托。”
众圣兽皆是低头不语，沉默的恭送着它们的王者逝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猿猛率先站起身子，用宽大的手掌从地面之上捧起了一捧洁白的雪，迈过了那条生与死的界限，来到鹿爷的身体边上，缓缓洒下。
于是众圣兽皆是用着自己的方式，踏过了那条它们最为恐惧的界限，为鹿爷修了一座雪坟。
漆黑荒芜的圣兽坟场中，唯一一个，也是最干净与纯洁的雪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