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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挂

    番外  13--牵挂

    我一直在想,我和盈袖是什么关系,我把她当成了什么。

    妹妹?

    曾经,我的妹妹丽华死在了我怀里,于是,我倍加怜惜盈袖,把她当成了寄托,丽华的转世;

    女儿?

    她小的时候,我给她喂饭、穿衣;大些后,我教她识字、懂礼;我不会因为丈夫的猜忌而伤心,却会为盈袖的疏离而自责、痛苦。

    那个雨夜,是荒唐刻毒的。

    我不能把所有女人都想的像我一样没心肠,换种好听的说法,像我一样坚强。

    当年的我被强.暴了,顾不上伤心,为了生存只能逼迫自己忘记这回事,大抵因为我遭遇过更绝望的事,家破、下狱,所以觉得这事没什么的,和谁不是睡?

    可盈袖不一样。

    她在我和梅濂的呵护下长大,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素日里遇到顶糟心的,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家常琐事,哪里遇到陈南淮这样的人?

    她被陈南淮羞辱,做出了最激烈的反应。

    自尽了。

    我要求把姑娘带走,可被陈砚松拒绝,他不愿意让女儿再和我们接触,抱着侥幸,让杜太医将女儿扎失忆了。

    他觉得,这只是两个小孩子之间的矛盾,时日长了,就会和解。

    他心里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可还是坚持把两个孩子凑在一起。

    盈袖的婚礼,非常豪奢,耗金十万,洛阳豪贵倾巢而出。可笑的是,新郎意气风华地到处敬酒,而新娘病恹恹地晕倒在床上。

    陈南淮是阴毒的,他嫉恨盈袖被父亲宠爱,厌恨盈袖喜欢左良傅,更汲汲于曹县被辱,咬牙切齿地要同左良傅讨回来。

    于是在新婚后,他百般地折磨妻子。

    我当着陈砚松的面,痛骂那狼崽子,再次要求把盈袖接走。

    陈砚松没答应,但向我保证,一定规劝南淮,绝不会让袖儿受伤。

    梅濂要去曹县上任,在洛阳待不了多久,要我跟他走。

    而陈家也怕盈袖见到我,想起什么,着急忙慌地催促我赶紧走人。

    我带着愧疚,去了曹县。

    当时的曹县,真的很乱。

    且不说那里的势力盘根错节,单单就榷场生意一事,就足够让人头疼。高亦雄和陈南淮大肆制造冤案,折辱同行,使得曹县物价忽然飙升,边境的越国蠢蠢欲动,附近的悍匪趁火打劫。

    这么多事,把梅濂弄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也不是吃素的,这么多年在丹阳县的官场混,肯定是有些手段的。

    去曹县的头一件事,就是先把县衙的文书、人事全都过了一遍,借助陈砚松的威势和李良平的兵力,稳住了内部;

    其次,他重新整顿了榷场生意,哄抬物价者杀;

    最后,他小范围地调整了赋役,尽可能在不触动地方豪贵的利益基础上,将土地重新分配,安稳了民心;

    他还像过去那样,问过我的主意。

    但我没发表任何意见,因为我知道,不能了。

    一则,李昭既然知道了我活着,给我留了情分和面子,没有杀我,那他可能会派人暗中盯着我;

    二则,曹县乃军事重镇,不论谁当县令,跟前都有各种势力的人盯着;

    如果我表现的太工于心计,太有主意,会不会惹祸上身?

    藏愚守拙最妥当,适时表现出一些阴郁悲苦,让人觉得我是个可怜的女人,也不错。

    我说过,我喜欢安分守己的聪明人,相处起来不费劲。

    莲生就是这样的人。

    白氏一开始见着莲生,以为又是个刘玉儿,听话,和她一条心。

    时日长了她才发现,这个贵妾不好拿捏,对她孝顺,可却不会事事都听她的。

    莲生嫁给梅濂时,年纪也不算小了,不知是不是陈砚松嘱咐过她,这丫头很懂进退,不会过分痴缠相公,每日都给我端茶递水,没有对管家之权表现的特别热切。

    我让她看账,她才敢看。

    遇到不懂的,她会恭敬地请教我;

    便是后来有了身孕,也没有表现的多高兴、多矫情。

    我曾问过她:你为什么不争宠?

    她立在我身边,给我添了杯茶,笑着说:奴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儿

    梅濂做官后,魏王和其他公侯给他擩了不少女人来,他知道多半是盯着他的,或是来吹枕头风的,他不想要,可不敢不要,于是不到半年的功夫,他添了三个通房,两个侍妾。

    尽管跟前女人多了,可他却更喜欢往我屋里走了。

    因为我们有情分在、一起熬过苦日子,更因为我懂他,知道他的抱负、野心还有痛苦。

    他贪恋地抱着我、轻抚我、吻我,说荤话:你怎么越活越年轻了,美的让人心痒痒,真想死在你这祸水身上……

    我笑了笑,没说话。

    如果放在以前,我或许还会心动几分,可现在,已经没感觉了。

    我说了,在盈袖这事上,难受的不止我一人。

    梅濂也难过。

    我知道,他痛恨自己,也曾后悔过,尽管他从来不说。

    在我养育盈袖前,是他拉扯的姑娘,

    那时候白氏没奶,也不愿奶盈袖,他就抱着姑娘到处乞讨,给姑娘换尿布,给她挡下所有风雨。

    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的他,迫切地想做一番事业,不想重头再来,更知道这世道权和钱的重要,于是,他选择了出卖盈袖。

    他迫切地想知道盈袖过得好不好,可又无法离开曹县,只能一封封地写信,意料之中,全都石沉大海。

    同他一样,我也想知道盈袖的病到底好了没,我没有他那么多的顾忌,套了车,去了洛阳。

    陈砚松压根不让我见盈袖,他要让女儿与我们断的干干净净。

    袖儿没见到,我却见到了陈南淮。

    这阴毒的小子那时得意极了,简直春风满面,我没敢指责他,只能陪着笑,求他多多照顾袖儿。

    他虚伪地说:那是自然,袖儿是我妻子嘛,我肯定会疼爱她,夫人尽管放心地回曹县吧。

    从他轻蔑的眼神里,我知道袖儿过得并不好。

    我没法子,试图找了左良傅,令我意外的是,左良傅并没有放弃盈袖,他让我安心,说会想法子帮袖儿重拾记忆,帮她挣脱开陈家的束缚。

    我不太信,左良傅是谁?

    阴险狠辣,虚伪狡诈,他或许曾经痴迷过袖儿的美貌,但是会管她?

    我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了曹县。

    家中侍妾众多,争风吃醋的事屡屡发生,你算计我,我陷害她,真真让人生厌。

    我处置了一个试图给莲生下堕胎药的侍妾,略微整顿了下后院,可心里越发慌了。

    区区县令之家都这般纷乱,更别提陈家。

    我不放心,再次去了洛阳。

    意料之中,陈砚松还是不许我见盈袖。

    这次,有些不一样了。

    陈南淮见到我,热切地叫我嫂子,他同他父亲一样,不让我见袖儿,他怕盈袖看见我会想起些什么。

    这小子似乎没了轻蔑和傲慢,给我摆了桌席面,事无巨细地问我盈袖喜欢吃什么、用什么,讨厌什么,该怎么和她相处。

    我知道,陈南淮喜欢上了袖儿。

    见罢陈南淮,我又去找了左良傅,左良傅告诉我,事情有了进展,他联络上了谢子风,也在积极处理袁家的官司。

    在洛阳待了几日,我回了曹县。

    这次,我心里稍稍舒缓了些,瞧,还是有人惦念着袖儿,真心帮她。

    回到曹县,莲生早产了,生了个儿子。

    这丫头说,想把孩子记在我名下,权当是她给我生了个儿子。

    我知道,莲生是真心感恩着我曾经帮过她,并没有什么让儿子当嫡子的想法。

    我拒绝了,让她安心坐月子,我以后会帮她教养孩子。

    那段时间,我频繁地做噩梦,梦见袖儿浑身都是血,孤零零地坐在雨地哭。

    我心里烦闷,第三次去了洛阳。

    果然,袖儿怀孕了。

    一时间,我浑身冰冷,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了孩子,她和陈南淮这辈子都扯不清了,若是以后重拾记忆,又该怎么面对这一切,怎么面对这个孩子。

    我再次见到了陈南淮。

    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患得患失,颓废惊慌,那么骄傲的人竟然低声下气地与我说心事:谢子风回来了,要把袖儿从他身边抢走;袁家来人了,不许他见袖儿;左良傅在背后动作不断,逼他和离。他以前真的做错了,可他也真的后悔愧疚了,他不要什么巨万家产,也不想再报复了,现在只是想和心爱的女人厮守,每天逗弄着自己的孩子,过简单平静的日子,为什么不行?

    他跟我保证,会改,会对袖儿和孩子好。

    我惴惴不安地回到了曹县,夜夜难眠,心里不踏实,总觉得要出事。

    我把这事和梅濂说了,梅濂当时没言语,却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一晚上,次日,他将公事给底下人交代清楚,套了车,带我快马加鞭地去了洛阳。

    没想到,还是迟了。

    袖儿被吴锋所伤,雨夜小产了;

    更糟糕的是,她被陆令容算计毒害,性命垂危。

    那么明媚活泼的孩子,怎么就被伤害得死气沉沉,这都是我的错,是我误了她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