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所依仗的正是他身后的大秦帝国,他料定不会有谁在这个时间点,去惹来秦廷的报复。
毕竟,此时的大秦,在多数人看来,还是那么一个无比强盛的帝国,秦军,还是那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虎狼之师。
限于地域和眼界的原因,很少有人能够放眼天下,看到秦廷的虚实。
…………
江陵,是南郡的郡治所在,郡守府中,南郡郡守站在下首,恭敬的对着主座上的中年男子。
“陛下,南郡郡兵已经集结待命。”
此时,一位身披甲胄的武将道:“楼船水师恭候陛下之令。”
董翳亦是站出来道:“三千新军已经休整完毕,整装待发。”
坐在主座上的嬴政点了点头,朝旁边问道:“当阳县有什么情况?”
韩谈立即拱手道:“刚刚收到急报,南郡之中,昭、景、屈三族族长已经纷纷赶往当阳县,身边随行护卫约莫有数十人,隐匿进入当阳县约有千人。”
嬴政脸上浮现一抹冷意,指关节有节奏的敲击着面前的桌案。
猛然,嬴政站起身来,扫视了堂下的众人,道:“诸君,目标当阳县,半个时辰之后出发。”
“诺。”
见众人退去,嬴政坐回位置上,韩谈恭声道:“陛下,董翳都尉抓的那两人如何处置?”
嬴政脑海之中略微思索一番,并未作答。
韩谈见此,当即噤声。他知道为何嬴政会如此表现。
在九江郡之时,扶苏与那名女子表现的颇为亲切,在长沙郡之时,扶苏又恰巧相遇,故而,这些难免让嬴政产生了些许顾忌。
这些日子,除了最开始的时间,韩谈询问过此事,未得到答复,韩谈再也没有提过,可如今大军将要离开,韩谈自然要请示嬴政的命令。
沉默了片刻,嬴政道:“给他们准备一辆马车,随朕前往当阳县。”
“诺。”
嬴政眼睛微闭,揉了揉太阳穴,那二人嬴政亦是见过。
屈复给嬴政的感觉,实在是颇为天真了些,虽有些才学,可在嬴政看来,却是难以成事。
而芈萱,则是让嬴政陷入了犹豫之中,他不知道芈萱在扶苏心中是怎样的一个位置,故而,也不好做出决断。
若是普通朋友便罢,可若是扶苏属意这名女子,那处置的手段就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沉思些许时间,嬴政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先试探一番,然后再做打算。
盯着案桌上的地图,嬴政嘴角露出浮现出丝丝冷笑,没想到,扶苏还真的将这楚地的不轨之人引诱了出来。
而这张大网,嬴政也布置了许久,而如今,便到了快要收网的时刻。
三日的时间眨眼即过,扶苏并未等来高宠。故而,扶苏只得去看看这景氏究竟想打什么算盘。
对于高宠,扶苏心中知道,此人不长于心计,凡事都表现在脸上,且为人胆大,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扶苏觉得此人可以信任,故而,扶苏才将这道军令交付于他。
只不过,扶苏也不知道高宠究竟发生了何事,到现在,都迟迟未归。
为了稳妥起见,扶苏决定还是孤身犯险一试,乘坐着马车,扶苏来到景氏的门前。
景氏面前整条街道都已经清理的干干净净,且已经洒了水,一人早已经在门外恭候。
恭迎他的准备,不可谓不周到细致。
扶苏步下马车,男子见扶苏周围除了马夫一人,再无旁人,心中颇感惊讶。
但脸上的情绪掩饰的很好,走到扶苏面前,不卑不亢道:“小民景乌拜见公子。”
扶苏此时脸上露出笑容,道:“族长,不必多礼。”
虽然扶苏心中恨不得锤死面前这个混账,但脸上仍旧保持着笑容。
起码目前为止,还不能让这个混账察觉到危险,否则,就有前功尽弃的可能。
“此乃犬子景驹。”景乌指着他身侧一位青年人道。
提到这个人名,扶苏心中不免震惊,这应该就是陈胜起义被章邯剿灭之后,被立起来的楚王。
只不过其下场不是很好,虽然坐上了楚王的位置,全盘继承了陈胜起义的底子。
可是,项梁为了手中的权柄,便立了楚怀王熊心为楚王,再加上,景驹和熊心相比,身份的确不是差了一点半点,故而,景驹这个楚王,其实当的很是悲催。
刚当上楚王没多久,就被项梁手下的项羽一路穷追猛打,最后直接被杀,由此,楚王的位置正式确定熊心为正统。
看到此处,扶苏总算明白,景驹能够当上楚王的依仗在哪里,这是景氏一族将他推到了这个位置,依仗着景氏的财富和权势,在秦末,自然是大有作为。
见此,扶苏心中看向景氏的目光渐渐产生了一丝变化。
如果之前扶苏要铲除景氏是因为景氏横行乡里,暗中鼓动人祭戕害百姓,令人心生不忿,那么这时,扶苏心中又多了一条理由,有不臣之心。
只不过,扶苏不确定,此时的景氏是已经有了反叛的想法,还是到了秦末,手中握有的力量使其膨胀,才产生了做楚王的念头。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是哪一条,扶苏都不可能放过景氏。
在景乌的带领下,扶苏进入了这座宅院。
看着宅院之中的陈设,以及其中放置的假山假水,还有诸多美妙的景色,扶苏觉得,这里比之秦王宫都差不了多少了。
景氏作为楚国的三大氏族之一,的确令人侧目。
扶苏心中冷笑,难怪楚国最后难逃覆灭的命运,有这样的权贵,楚国不亡,实在是没有天理。
外面的百姓穷困潦倒,这里却是莺歌燕舞,纸醉金迷,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大抵如此。
秦国却是因为商君的缘故,再加上历代君王持续打击的缘故,秦国的氏族力量已然被削减到十分微弱的地步,对于国家大政,难以干扰。
掩饰心中的厌恶,扶苏脸上仍带着和善的神色,跟随着景乌来到一处颇为宽阔的厅堂,其中,早已坐着不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