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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0章 天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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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剑山,上阳台,铸器堂。

    通红的火炉散发着灼人的热浪,钟元良面无表情的敲击着巨锤,火星四射中,一柄长刀逐渐成型。

    旁边围着上百名上阳台弟子,为首的是个胡子如钢针般乍起的大汉。旁边金发碧眼的高挑女子皱眉道:“师傅,你有没有觉得元良这小子,这两天变化太大了。”

    “哈哈哈,男子汉就要经历些事情才能变得成熟。”干铁开怀大笑,“看来要不了多久就能交付我的衣钵了。”

    艾米尔皱眉:“师傅您正值壮年,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说什么传承衣钵?”

    干铁笑而不语,回头看了眼身后弟子:“都好好看着,你们钟师兄可是为师最得意的弟子,铸造手法已经超过了你们大师姐,都好好学。”

    钟元良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置若罔闻,独臂挥舞着巨锤,仿佛一台精密的机器。通红的刀胚以极快的速度成型,随着一阵升腾的水雾,一柄寒光闪闪的制式长刀打造完成,剩下的就是开刃制鞘。

    “好!”干铁率先喝起彩来,众弟子也高声叫好。

    “砰~”石质大门被踢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出现在门口,三角眼扫视一眼,最后落在干铁的身上:“干师弟,立刻跟我去英魂殿。”说完迟疑片刻,“带上钟元良。”

    干铁满脸狐疑的点了点头:“师兄你先走一步,我们马上去就。”

    身材高大的中年人点头离去。

    ……

    英魂殿位于天剑山最高处,是上阳台剑形建筑群的顶部剑柄位置。只有门派发生了大事,这里才会开会商议。

    地面均铺着厚厚的华美地毯,踩上去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四面墙壁上挂着一张张巨大的兵器画像,每幅的下方还写着篇幅长短不一的介绍,何时何地由何人铸造,历代主人是谁,创下过哪些战绩等等。

    大殿的屋顶是用半透明的晶体所做,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变换为淡淡的金色,既显得辉煌又一点也不刺目。

    当干铁带着钟元良进来的时候,大殿内已经坐了六个人。主位是个须发皆白的魁梧老人,正是上阳台门主明百炼,其余也都是各个分堂堂主。

    没有人说话,整个大殿的气氛异常沉闷。

    干铁性格豪爽,见状咧嘴一笑:“平日里大家都这么忙,好长时间都没聚的这么齐了。我说师父,这出了什么事啊,还让我带元良这个小辈过来。”说完大大咧咧的坐在末位,独臂少年则面无表情的站在他身后。

    众人打量着少年纷纷暗自点头,刚二十岁的年纪,面对他们这些长辈却不卑不亢十分沉稳,这份心境尤为难得。

    明百炼叹了口气:“近年来淮国风云变幻,我们上阳台一直紧守山门不参与任何纠纷,就连海寇犯境这么大的事我们碍于朝廷命令,也是选择了视而不见。因为上阳台毕竟是朝廷的二品供奉,可是现在……报应来了。”

    “报应?”干铁自得一笑,“虽然我们是没有直接参与抗击海寇,在江湖上名望大跌,甚至被百姓戳着脊梁骨骂作懦夫。可是……”说完指了指身后少年,“你徒孙钟元良可是陷阵营的偏将,论战功整个福州都排的上号,什么报应也落不到咱们身上吧?”

    被师父点名夸奖,独臂少年没有任何欣喜,甚至脸上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啪~”

    那名高大中年拍案而起:“坏就坏在你这个宝贝徒弟身上,当初咱们又没有去抓他回来。既然已经决定献身沙场,为什么不跟着战斗到最后,平白给上阳台招来这么大的祸事。”

    “放屁!”干铁不甘示弱的破口大骂,站起身抓着钟元良空荡荡的左袖,“奉海师兄,你眼睛难道是瞎的么?元良在前线作战甚至丢了一臂,你居然还怪他为什么不以身殉国,有你这么当师伯的么?”

    名叫奉海的中年人恨恨的坐下身:“干师弟,我不是那个意思。咳~还是让师父说吧。”

    明百炼从头到尾一直留意着少年的表情,此时终于开口:“华家少主前些日子在雁门关一场血战,虽保住了关隘却也损兵折将。现在直接率舰队围了天剑山,要求立刻交付上次委托铸造的兵器,不然就要……算了,我想问问元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元良起身来到殿中站定,拱手与在场长辈行了一礼才开口:“回师爷的话,当年弟子在广陵城背信弃义在先,华羽来刁难不过就是要给张子龙讨个公道。一会弟子自会下山自戮于他面前,绝不会牵连师门半分。只希望各位师叔师伯看在我还是上阳台弟子的情分上,把内人和幼子护送到水云城空空门,交给我舅舅柳展雄。弟子在这里谢过了。”

    说完双膝跪地,重重叩首。

    干铁心里心疼弟子,双目一瞪就要发飙。明百炼却已经挥手道:“元良你误会了,我只是希望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并不是要追究你的责任。如果是咱们做错了,师爷我亲自去负荆请罪,可要是有人借题发挥,我上阳台也不是好惹的。”

    老者说话充满威严,所有人都神情一肃。上阳台只不过是没得命令无法参战,可别真以为他们的淮国二品供奉是大风刮来的。

    钟元良再次叩首:“一切都是弟子的错,不需要师门替我出头。”

    “糊涂!”明百炼须发飞扬,空气中的天地之力如开水般沸腾起来,“谁让你认错了?我是问你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先天气场就是这么令人望而生畏。

    “师爷,我不知道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是我抛弃了他们,是弟子错了。”钟元良全身颤抖,眼泪如掉线的珍珠般‘扑簌簌’落下,“我的同袍,我的兄弟,都死了,他们全都死了,师爷。”

    也许是压抑了太久,独臂少年卸下了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面具,就像一个孩子般号啕痛哭。

    所有人都沉默不言,静静的看着这个少年。

    明百炼叹了口气:“当初我见到张子龙的时候,就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他的热血,他的赤子之心,就像一盏灯、一把火,吸引着所有良心还未泯灭麻木的人。元良,你给师爷站起来,难道你们陷阵营出来的将士,就是逢人便跪没有一点气节么?”

    钟元良抽泣着站起身:“当年海寇以千机车为矛,攻开了广陵的坚城,关键时刻是我们陷阵营赶到,在巷战中杀退了敌军。可后来张大哥与华羽他们发现,这一切都是七皇子赵安定在幕后操纵,就是要清洗墨家与广陵王的势力,所以张大哥才夜闯四方酒楼。再后来赵安定他们设计要让赵匡部下充当炮灰,与海寇同归于尽,张大哥这才决定挂印封金,以一军之力消灭海寇结束站端。而弟子怕引火烧身,连累了门派,所以才选择了退出。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最后居然会打的这么惨烈,广陵城从头到尾作壁上观,导致张大哥以区区一万兵力对抗二十多万海寇。最后,最后,最后都死了!都死了!”

    “原来如此。元良你并没有错。”明百炼眼中精光四射,“他华羽不是也活下来了?凭什么就觉得你是叛徒?后来广陵城外的七杀演武,这小子不也是自己逃跑了?他,又有什么资格来指手画脚?”

    说完老者环顾四周,声音冷冽如寒风:“传令下去,上阳台自此以后不做他华家的生意,自己鸠占鹊巢当了福州之主,名不正言不顺还处处为难我们。当初他们怎么反的淮国,小心我们上阳台怎么推翻他们。”

    老者的话说的霸气十足,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

    应江之上的舰队。

    吕今瑶双臂环胸靠在栏杆上:“华哥,需要这样么?听你说那个姓钟的毕竟跟你们曾经是兄弟,如此赶尽杀绝是不是做的有些过了?”

    华羽擦拭着怀中金甲,脸上稍有的露出凝重:“兄弟?今瑶你不知道,当初张子龙在战前就去请上阳台参战,可他们却抱着朝廷二品供奉的牌匾,直到最后也没有派出一兵一卒。要不是我家老爷子拦着,我早就让他们知道如今这福州到底是谁说的算了。”

    吕今瑶叹了口气:“二品供奉?果然是大门大派。那你们的那个姓钟的兄弟呢?”

    “钟元良?”华羽冷笑,“我没有任何污蔑的意思,那家伙我从一开始就看不上。凭他的资质放在武院勉强能进个乙字营,跟着我们打仗的时候也只有冲锋陷阵的份。”

    说完邋遢青年眼中泛起恨意:“原本也是个将才,是兄弟,是袍泽,可他偏偏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临阵脱逃。跟你们沧浪帮遇见前,我们本不应该打的那么惨烈,就是……就是……”

    青年说着眼中泛红:“钟元良,班鹏,周齐,就是因为他们,陷阵营五大偏将走了三个,才会导致后面的战事那么惨烈。张子龙可以原谅他们,可我不能,因为他已经死了,我,已经没有兄弟了。”

    吕今瑶走到青年身边,轻轻搂住他的肩膀:“我知道,最后那段路,实在是太苦了。”走过那段路的她自然明白,当初的陷阵营到底面对的是什么。

    数十万拖后腿的百姓。

    数十倍与己方的敌人。

    作壁上观的朝廷官军。

    现在回想,当初之所以能挺的过来,一半靠实力,一半靠运气。

    华羽收起金甲,一双散漫的眼睛杀气四溢:“所以说,上阳台这些老狐狸不值得同情。钟元良,也不是我的兄弟。现在福州已经不是淮国的地盘,他们居然还整天摆着二品供奉的高贵嘴脸,我今天就给他们些颜色看看。”

    ……

    应江下游的一艘渔船上,老翁不急不缓的摇着船桨:“我说这位少侠,每年来上阳台求取神兵的人如过江之鲫,你这又何须着急呢?”

    靠坐在船头的张子龙喝着‘朝霞’,欣赏着应江的美丽风景,闻言轻笑一声:“老伯,你不知道,上阳台欠了我点东西,现在我只不过是去收账的。”

    老翁撇了撇嘴:“你这后生就吹牛吧,上阳台那么大的门派会欠你东西?要我看你这样子还真像个江湖侠客。就是啊,手中差件兵器,说话差了点气势。”

    “老伯还真是慧眼识珠。”张子龙不以为意,反而顺着老叟的话说,“真是瞒不过您,我就是想去天剑山买把趁手的兵器。”

    “我就说嘛。”渔翁脸上带着笑意,“看你这小子还算实诚,那老朽可要嘱咐你几句,上阳台那些人傲气的很,碰见人家多说好话,最好别提海寇的事情。”

    张子龙眼中神光一闪:“哦?老伯,为什么不能提海寇的事?据我所知上阳台铸器堂的钟元良可是张子龙麾下的一员大将,论驱逐海寇那可是大功臣,怎么就不能提了?”

    老翁满脸沟壑的脸上露出鄙夷之色:“这位少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钟元良最后背叛张将军,这事闹得天下皆知。他就是一个两面三刀的小人,江湖人称钟跑跑,他能算功臣?一会等到了地方你自己看看,华老爷他们在天剑山下立了一座神像,张战神脚下踩的那几个小人,其中就有这个混账。”

    张子龙嘴里发苦:“不至于吧老丈,据我所知张将军当时是同意他们离开的,并没有刁难,怎么就变成罪人了?”

    老叟闻言突然脸色铁青,手中的船桨都停了:“后生,你一个外乡人不了解我们,张将军是武曲星下凡,可他身边尽是些宵小,不然怎么可能最后几乎全军覆没?陷阵营五大偏将,东出广陵的时候就跑了三个,连老朽都知道他们一个叫周齐,一个叫班鹏,最后一个就是钟元良,这都不能被称之为罪臣?反观吉水县谢家三兄弟,那些才是民族的脊梁,大哥谢怀石……”

    老丈侃侃而谈如数家珍,张子龙眼中却不由自主的流出泪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大哥谢怀石、三弟谢怀银都是死在他的怀中,音容笑貌历历在目,这辈子都不可能忘。

    渔船速度突然变慢,老者震惊的指着前方:“乖乖,这是镇海城的舰队!客官,老朽不能送你过去了,看来陷阵营的‘华将军’总算要替张将军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