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袍之人随意挥出的那阵风刃,众人虽能察觉到对方的强大难敌。可对方再是强大,这未有任何周旋便先跪地服软,又岂是一个长者的所为?
就在众人因翔安的所作所为而显得格外震惊之际,却听翔安重复着适才伏氏族人的话道:"翔安拜见族长。”
听到翔安那满腔激动的话,黑袍之人藏在袍下的面容中,绽放出一丝无人能察的冷笑。这么多年了,他从未料过翔安竟还这等愚忠于他,着实令他意外。
可是他并不打算将这意外诉以人知,要知在沙族化成他需要的东西前,翔安这枚棋子既是对他这般忠诚,便还有唯他利用的价值。
如此一想,黑袍之人低压着嗓门道:"翔安,如此多年过去,你竟还记得我这老族长,还当真难得。不像一些人,这有了新族长,便将我这没用的老人忘却喽。”
此话一出,如惊雷炸地,震惊得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本是充满惊慌的无声环境里,倒是有些先行反应过来的族人,慌忙跟着往地上一跪,纷纷拜见黑袍之人。
前代族长消失多年,他们本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如今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于这些沙族人眼中便仿佛见到了救星。
在这些沙族人眼中,虽不能极为确定面前人身份。但翔安既然那般肯定了对方便是前任族长,他们便也信了。甚至于,在他们的潜意识中,实则早已认为不管对方是否是自己的族长,仅要能救他们,他们便愿意将对方当成族长。
黑袍之人的一个挥袖,已然让沙族人看到了黑袍之人的实力非凡。
当初前任族长离开时,并未踏步神级,自然没有这等实力。可如今有这等实力者要来当他们的族长,为他们挡风遮雨,他们当真觉得划算不已。甚至于在窃喜中,连要将翔章的族长之位迁下的心都有了。
这打了汤圆一个始料未及,它没想到自己还未对黑袍之人发难,面前的这般沙族人却已倒戈,纷纷向黑袍之人表现出诚服之意。
而几位长者,虽未像其他族人那般即刻跪地。可在看到族人一个个跪下去的身影,眸底原还带着的质疑,也逐渐被震惊与兴奋所替代。
在他们的眼里,沙族利益重于一切。而眼前那个由黑袍遮挡住全身之人,虽猜不到对方的身份,他们在内心里却也渴望对方当真是自己的前任族长。
沙域遇险,他们凭着自己不高超的实力,着实为族人撑得太久了,以至于撑到他们都几近崩溃的边缘。
翔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何尝不想有人替他们顶住沙族的天。可那天太沉重了,除了他们几位长者,族中再没人愿意挺胸为同族所有人撑住那片天。
他们撑得了一时,却无法撑一世。面前这难以抵抗的险境,他们已近无力为沙族人再撑下去。若面前这人能接过重任,为沙族再续撑起这片天,纵使对方并非前任族长,他们也愿认其做族长。
生死之间,对于沙族人而言能做的选择并不多,他们苦苦挣扎,却始终游移在死亡边缘。他们看不到自己的未来,更猜不到自己未来究竟何去何从。
城池不复,沙域被毁,魔地大难,他们赖以生存的环境已然不在。纵然他们走过了这劫难,却也未必能在魔地万恶的环境中离开强者而独存。
可如有一强者能长期驻守族中,保一族安好,纵然任其做族长,牺牲几个族人的性命,于他们来说却也算得上是莫大的幸运。
仅是天下哪有这般送上门的好事,他们认黑袍之人为族长,却不曾考虑过黑袍之人还是否将他们当成值得用命守护的族人。
在黑袍下藏着的虽还是沙族前任族人的模样,可那颗守护沙族人的心,作为前任族长的翔栗却早在当初离开沙族时,便已抛至九霄云外。
作为曾经的族长,他守护了沙族三百余年。可这么多年的守护,沙族人除了将他当成为自己抵挡灾祸的工具,平日里半点好处不会归他。
站在沙族最高的位置,翔栗早就厌烦了这样的生活。
一方面,在时而出现的外敌面前,他未踏入神级的境界着实显得低微脆弱。可另一方面,沙族人处处仰仗他出手相助,纵使知道前方是火坑,他飞不过去,都要选择躺在火坑上,让诸族人踏着他的身体走过火坑。
那番痛楚的过往,让他看到沙族人同眼下这般为一己私利,而尽数佯装诚服的模样,愈加的痛恨不已。
他更明白,他若是应下了沙族人的请求,又要为沙族付出怎样的代价。
那代价他早前付出过太多回,尔今早在被伤得遍体鳞伤中没了沙族族长的心。
仅是在联想到自己很快就要彻底摆脱去沙族人常年留给自己的心底阴影后,翔栗很快便又予以释怀。
将死之族,任是在他面前表现得多丑陋的嘴脸,都终将被毁灭,他又有何可介意的地方。
在理清情绪下,翔栗这才略微点头道:"尔等先起来罢。”
当初作为沙族族长之时习惯的跪拜之礼,翔栗现如今再看到时只觉得扎眼无比。
同族人的每一次膝盖着地,都仿佛在暗示着他的使命便是为沙族而亡。
可是他不甘,更不愿耗尽余生只为沙族。三百年,他荒废了修炼,日日夜半而息,天未明而起,那般勤勤恳恳处置沙族事物,终却只落得看着亲儿殒命而无力制止的下场。
在这番天地变动中,他太渴盼变强,强到能抹杀去杀子仇人,强到再无人能干预自己。
可是,却也是为沙族勤理事物的那三百年,让他错过了最佳魔道修炼的契机,使得他离开沙族后再如何努力,都破不了神级的门槛。
若非是那黑袍老者出现,赠他以相同的黑袍,现如今,他怕是还滞留神级之下不得行。
仅是那黑袍长年累月带在身上,却也给人肌体发肤造成难以逆转的毁灭。
他也曾想摆脱去黑袍,让自己重归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