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明点了点头:“一方面,我们需要为军方收购的俱乐部提供帮助,让他们能不受干扰地成长,另一方面,我们也要破掉圣殿公会的格局,不能让他们抱团搞事。同时,话语权我们也要想办法拿过来,不能让他们控制舆论……”
“可是,”朱哲问道,“我们是管理机构,这么做会不会……”
“我们自己肯定是不能亲自下场的,”梁安明斩钉截铁地道,“那是授人以柄。不过,我们可以找代理人。这种事情,战协干得还少了么?”
朱哲明白了,一个念头闪过,眼睛一亮:“风辰!”
“对!”梁安明见朱哲和自己想到一块儿,赞许地道,“我刚才考虑了半天,第一个想到的人选也是他。”
他进一步地道:“原本我们跟他合作,是基于他在天道大陆的成绩对我们的开发度提升有好处,能为我们增添业绩和筹码,并没有指望他能介入这场战争或者起多大作用。
“他只是个新人,能投胎到中游世家也是运气成分占了大多数。虽然这一段时间,他面对困局的处置非常漂亮,但影响力也只是局限在这一段特定的时间和特定的层面上。一旦过了这几天,他没有什么看点,人们或许会继续关注他,但热情会消减……
“毕竟,他和职业星斗士不一样。职业联赛是一年持续大半年。就算是休战期,也有转会和各种活动吸引眼球,影响力和关注度是持续的。而且这些明星大家都很熟悉,甚至去现场看比赛,签名,对话。兴趣远高于一个隔绝在天道大陆里的人。
“因此,我之前对风辰,虽然有长期合作的想法,但其作用,也就是让我们的筹码多一个而已。不过现在,我觉得如果以他为核心的话,我们大有文章可做。”
梁安明有些兴奋:“你想想看,如果我们能签下风辰,不惜一切代价交好他,然后倾尽我们的资源扶持他,以他目前的名气和人气,是不是能在圣殿这些公会的格局上开一个口子?”
“能!”朱哲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他完全可以想见那种情形。
“这还是只建立在他目前成就的基础上,”梁安明道,“可若是他未来的成就更大呢?若是每隔一段时间,他就能为我们带来一个惊喜,一期新的南天门镜头呢?”
梁安明越说越兴奋:“到时候,我们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把他到一个很高的位置,如果他创建公会的话,会有无数玩家慕名加入。这本身就是对那些俱乐部公会统治的颠覆。而随着他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持续加大,他在圣殿里说一句话,比我们说一百句一千句都管用!”
“这些年来,六大家族不就是这么干的么?你看看那些媒体,那些节目的明星主持人,那些联赛的明星星斗士,有哪一个不是他们用心打造出来的?哪一个不是耗费大量的资源?他们躲在幕后,这些人就是他们的代言人。有什么话,他们不用说,这些人就帮他们说了。”
“六大家族和这些人是相辅相成,而且,他们已经不局限于某一个特定的人,而是一股盘根错节的势力。谁要是不听话,立刻就会被处置,还不会引起半点波澜。”
“我们现在只是开始,但运气好的是,恰好这时候有风辰这么一个人。如果只是放在旁边让他自己折腾,像之前一样,等着他为我们创造业绩,提升开发度的话,未免就太浪费了。我们的南天门镜头,是比那些媒体更宝贵的资源,他们能打造明星,我们为什么不能?”
“风辰越出名,价值就越大,影响力和号召力就越高。虽然身为新人,他很可能会失败,说不定下一次进天道大陆就被人给干掉了。可如果我们不趁着他现在刚刚起步的时候把他拉上船,万一他创造了奇迹,走到了我们只能捶胸顿足后悔不已的高度,那我们错失的不仅仅只是一个机会,还是未来!”
说到这里,梁安明目光炯炯地看着朱哲:“你相信命运吗?”
朱哲忽然有些想笑,但他还是忍住了,点了点头。
“我现在觉得,这个风辰的出现,有些命运安排的意味在里面,”梁安明没有注意朱哲的古怪,自顾自地道,“期盼奇迹,把重注压在一个陌生的新人身上,怎么看都不是一个理智的决定。可仔细想想,风辰不已经为我们创造了一个奇迹了么?”
虽然办公室的门关着,隔音也不错,但还是隐隐约约能听到外面的说笑声,欢呼声。
不知道哪一个又拿了最高等级的奖金,兴奋到难以自己。
“我们之前已经赌了一把,结果是我们除了在观察室里看着,什么也没做,但风辰为我们赢了一把大的,”梁安明的脸上浮现一丝微笑,“而这一次,我们既然有机会,那就不妨真正地下注。就算是输了,那也当还他这个人情。况且,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么?”
朱哲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摇摇头,然后在梁安明有些诧异地注视下,将迟小山和风辰签下的合约电子文档递了过去。
这份文档原本在他手里,就如同烫手的山芋。
可现在,却像是一个宝贝。
“局长,你相信命运吗?”他一脸认真地问道。
……
……
总统府。
魏若渊站在窗边,注视着地球北半球已经进入深秋的景色。后花园的树木一些已经红了,黄了。红叶在树巅被阳光洒上一层烈艳的金光,就像点燃了火一般,一阵风吹来,大片黄叶飘落,就像下了一场雨,呼啦啦地落在草坪上,以树干为中心铺成一张圆形的地毯。
凝视着这熟悉的景色,魏若渊的思绪有些飘忽。
这位共和国现任总统,清楚地记得自己坐上身后那张椅子的每一天,记得自己在这并不算长的任期里,做了多少有价值的事情,又签了多少和自己的内心背道而驰,甚至违背良心的文件。
那一切虽然不容易,然而却并不煎熬。
因为他很早就明白试图拯救这个国度有多难,也明白自己一旦走上这条路,必然面对的是崎岖坎坷,是遍地荆棘,是明枪暗箭,也是腥风血雨。
因此他必须妥协,必须在实现自己的目标之前做一个混蛋。
他不在乎别人的评价。他只想在一切坍塌之前,尽自己的力量,多撑那么一分钟。说不定,这一分钟就能迎来转机。
可是……
魏若渊的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容。
他回过头来,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国防部长钟无锋上将,缓步走了过去,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共和国埋着很多的雷。”魏若渊在钟无锋面前坐下,“共和国的衰落,持续的时间比我的年龄更长。我是从小到大,一天天看着这个世道如何萧条下去,看着这个国家如何一步步陷入这滩泥沼的。我知道这颗雷迟早有一天会爆炸!只是……”
他的笑容愈发苦涩:“讽刺的是,我没想到,击鼓传花的最后,捧着这颗雷迎来爆炸的,竟然是我自己。”
钟无锋沉默地注视着他。这位有着一张国字脸,头发花白的老军人脸上,永远都是那么平静。你很难从他的表情和眼神中看到任何波动和变化。
但这一刻,钟无锋看向魏若渊的眼神,多少带着一丝怜悯。
他知道,坐在那个位置上,实在太难了。
在银河共和国的历任总统中,魏若渊算是一个异类。他 类。他学机械出身,学而优则仕,从企业的研究员到大学教授,再到政坛,一路走来,他的表现并不算光彩夺目,凭借的只是谨小慎微的性格,认真细致中规中矩的工作,沉稳的言谈,以及还算能够变通的处事方式。
担任总统之前,他是大令星的星长。
在很多人眼中,那已经是他人生的巅峰了。至少在总统竞选的初期,没有几个人看好他。都认为他只不过是数十个陪跑者中的一员罢了。
就像是马拉松比赛里的兔子,为衬托真正的核心,为在策略上为其提供帮助而存在。
可谁也没想到,在那场残酷的角逐中,一个又一个的明星竞选人接连落马。交锋的各方杀红了眼,杀得血流成河,最终居然让这个不声不响默默无闻的男人,成了各方势力最终精疲力竭之后默认的人选。
直到今天,很多人都觉得那是一个意外,是魏若渊的运气太好。
但钟无锋知道,那不是运气。魏若渊一开始就是奔着总统的位置去的。他以傀儡的身份上台,却有着庞大的野心。
他想拯救这个国度!
他想将这列已经失控的列车,从通往深渊的轨道上拉回来,让这个发源于地球的文明,摆脱束缚和枷锁,真正在星际联盟中站稳脚跟。
他想给每一个银河人族的孩子一个还能期盼的未来!
而此刻听着魏若渊的话,叠加脑海里的这一认知,钟无锋有些黯然。
数十年来,银河共和国的经济持续衰落,渐成自由落体的加速之势。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其中的弊端源自何处。只不过,没有人能改变这一切,也没有人有勇气有实力挑战那些把持着这个国度的势力。
那些势力太强大了。他们是银河共和国百年来最大的利益既得者。他们盘根错节,触手遍及政界,经济,军方乃至教育,新闻传媒的方方面面。平常他们隐于幕后,无声无息。可一旦有人轻轻触碰一下这张大网,立刻就能感受到那恐怖的反击力量。
这些年来,有多少人只是因为写了一篇揭露黑幕的文章,只是因为一个对他们不利的提案,只是在正常的竞争中触碰到了他们的利益,就遭遇了他们的疯狂打压,甚至从此消失?
因此,历任政阁,就只能将解决问题的时间一次又一次地延后,就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妥协。
于是这颗雷就变得越来越大,直到魏若渊接手。
从上任伊始,魏若渊就想拆掉这颗雷。他和那些人虚以委蛇,他用尽全力在这狭小的空间周旋,终于积攒了一点点筹码,在前一段时间,和那些人摊牌了。
而眼看着这场早该开始的战争就要打响,却没想到……
如果说这其中没有那些人的手脚,钟无锋打死也不会相信。为了维护他们的利益,为了守住他们的地盘,他们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甚至包括勾结外族在内!
这一次,灰岩星项目竞投失利,狄图星族就做了不知道多少手脚。很多事情若非内外勾结,是做不到这种地步的。
“好吧,”沉默片刻,魏若渊自嘲地一笑道,“既然已经开战了,那这颗雷爆了也就爆了。本来咱们就是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被炸这么一下也没什么,毕竟是上任政阁留下来的烂摊子,我就算要承担责任,也得危机扩散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行。他们现在还动不了我。”
说着,他向钟无锋问道:“说说吧,你那边怎么样了?”
“俱乐部的秘密收购和组建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了,”钟无锋道,“具体负责的,是天行军部特别行动处的戴百胜。之前包括整个方案,也是他和他手下的祁峰,沈浩提出来的。目前我们手里的职业俱乐部有两个,一个是a级联赛的【御剑】俱乐部,另一个是b级联赛的【獠牙】。”
他将一份清单放在了魏若渊的面前:“另外,我们悄悄拿下了一些名额,在全国每一个移民星的大部分城市,开了三百多家天行会馆。名字就叫【御剑】。我们的天行基础差,而新秀和人才筛选机制,都掌握在对方手里,所以,这些会馆就是我们沉下去,扎下根的土壤。”
魏若渊看着手里的清单,点了点头。
这些,早在几个月之前他和钟无锋决定联手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布局了。而如今,一切已经照计划落地。军方这些年受尽打压,早憋了一肚子气,效率自然很高。
“这次,我们寻找那些神眷者,这些会馆就起了大作用,”钟无锋道,“不过,这些神眷者虽然招揽来了,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做职业星斗士。一些人是因为年龄问题,一些人是因为其他的问题,能挑选出来的有十一个。而这些人里,只有两个是受过训练的,其他人都要从头开始。”
魏若渊叹了口气,点头道:“我明白。不过,我们的时间不会太多。我们做的这些事情,瞒不了多久。尤其是联赛一开始,我们手里的这两个公会,就会成为靶子。如果不能尽快拿出成绩,恐怕……”
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头,看着钟无锋道:“你说,他们忽然来这么一手,是不是已经得到神眷者的消息了?”
钟无锋点头道:“有这个可能。神眷者的消息,现在在星际联盟那边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我们虽然抢先一步,但最近已经听说,那些被我们找过的人又有人找上门去了。”
魏若渊道:“神眷者被誉为天生的天才星斗士,他们在天道大陆的境界提升,非但没有壁障,而且还有星神的祝福。只要运气足够好,成长为地境,乃至天境,都只是时间的问题。平常这些人都是六大家族碗里的菜,这次被我们给抢了,怎么可能不急眼?”
钟无锋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不过,也不能太乐观。天道大陆里如何,不代表转职成为星斗士,也有同样的能力和天赋。况且,他们手里是大把现成的高手,而我们培养起来还需要时间。”
魏若渊道:“我知道。不过,这已经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了。只要这帮人能培养出来,我们就能够跟六大家族掌控的力量正面交锋,击败他们!等我们在战绩上能说上话,掌控了国家队,让民众的期盼都放在我们的身上,他们经营的这道铜墙铁壁,自然也就土崩瓦解了。”
说着,他忽然问道:“对了,梁安明那边,那个名叫风辰的玩家,会不会是你找的人中的一个?他也是一个神眷者。”
“不是,”钟无锋道,“我跟梁安明谈过,现在这个玩家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就连他也不清楚情况。若是能把这个人拉进我们俱乐部,那这一仗至少能多三成把握。”
“是啊!”在这个时代当总统,一多半的心思都得放在天行上,魏若渊对这几天星际邮报的节目从头看到尾,自然很清楚,“一个新人,短短几个月就已经晋升到了人境中阶。再加上那样的家世,只要不陨落,必然冲天而起。要不了几年,说不定能在职业高手里排上号。”
两人都是一阵可惜。
“不过也不能放弃,”魏若渊道,“你这边是职业俱乐部,梁安明那边是天行圣殿。虽然是两个战场,但互相之间是必然有配合的。梁安明肯定会竭力把这个人拉拢到开发局的船上,现在他不愿意暴露,未来可就难说。总归是有机会的。”
“我明白,”钟无锋点了点头,然后注视着魏若渊,“那韩家那边,我就动手了?”
魏若渊沉默地点了一支烟。
烟头一亮,烟雾缭绕,遮住了他的面容时,他沉声道:“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