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瞒天过海:大义灭亲
那群周氏兄弟原来的跟班,全都被赶到门边,在寒风里不适应,不少人都蜷缩着身体,聚在一起不敢嚣张。
而原来睡门边的老弱残奴隶,现在全都靠墙睡,还有茅草麻布垫着。
风水轮流转。
“三哥,你说,这叫时运吗?”
杨老四对杨老三充满敬佩,其实杨老四本人也很懦弱,但三哥都变得如此坚强,他深知自己不能继续这样了。
张京懒懒地说:“你的意思是老天向着咱们?.....可能吧。”
所谓时运,不过是自己争取来的。
如果一直蛰伏被动,周氏兄弟依然会一直睡墙边,而杨老四说不定会在一个风雨夜被寒风吹的病死。
张京认为,时运,其实就是运事。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谋何以成?
如果单单依靠时运,自己只会一辈子被囚禁在天世界的七方海底,永生永世不见天日。
而在这残酷的世道里,面对隐患威胁,必须越快越好地予以铲除。
只有将黑暗一个不留,才有真正的光明,这才是真正的「仁慈」。
这就是张京为何自称天王,他自认自己就是「天王」。
他虽然身为妖魔,从未吃一人,却因妖魔之身,要被赶尽杀绝,他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越来越强大,才能保护自己不被所谓正道灭杀。
“哼,不要看他们现在嚣张,周大川哥马上就会回来了!”
“周远大哥也会回来的,他认识黑市的人!奴隶黑市会保他的。他还有钱....”
门边的那些狐假虎威的奴隶自我鼓励地说。
而对杨老二的逃奴搜查,越来越严重,张京都被叫去问话,幸好口才卓越,否则也要被体罚。
而周大川和周远果然穷尽招数回来了。
他们睡门边,不说闲话,仿佛就此乖了。但张京不止一次看见奴隶黑市那群大流氓路过,周远也暗中收买别的草屋的人。
很快,杨家人就要遭受到暴风骤雨的残酷报复。
麻子脸和粗脖子偷听他们谈话回来,出了一身冷汗。
“老大,不好了!”麻子脸对张京叫道,“明天将军府来的督工例行检查,他们已经知道你二哥的藏身之处了,而且....他们也准备告诉督工,那个杀家丁的人就是你二哥!”
麻子脸完全以为杨老二是被诬陷的,他只以为杨老二是不想干活藏起来而已。
粗脖子更着急:“他们找来了黑市里的刘人权的人,那可是不好惹的主儿。”
“怎么个不好惹了?”张京把别人送自己的苞米粒扔嘴里,玩味地拍拍双胞胎的头。
粗脖子急的都冒汗了:“你不知道啊,大哥,那个权哥,绝对的黑手,他已经是木系八段了,而且附近几十个奴隶头子全听他的。”
“他以前把惹他的人放进全是毒蛇的木桶里,那人直接被咬死了,工头都不管。”
“他编了个借口,工头都信了。不光金将军府的奴隶黑市的流通都归他,就连京城半个城的奴隶黑市都是他的。”
双胞胎你一言,我一语,张京很快就听明白了。
“这么厉害啊。”张京叹道,“这是要玩死我们吗?”
双胞胎焦急万分:“老大,你还是快点逃命吧,他们就等着明天把你们一锅端呢。”
“大哥,不是我们背叛你,我们不敢,我们真的担心你,以前周大川揍我们,你摆平周大川,我们打心眼里感激你....”
麻子脸和粗脖子战战兢兢地说。
张京看了眼远处身体已经好差不多了的杨老四,杨老大和杨老汉看见张京回头,都微笑起来,满是善意地点了点头。
张京把最后一个苞米粒丢进嘴里:“我明白了,你们不要声张,我自有打算。”
工头催促睡觉的半夜,张京在地上躺着,对杨老汉说:“我太累了,今天不用给二哥送饭了,他那里吃得多,明天再送吧。”
“好。”杨老汉下意识就回答。
一家人并肩睡下,屋外工头们偶尔出来巡夜,夜色墨染,树叶如鬼魅瑟瑟颤抖,一个身影从草屋里出来,正是杨老三。
他躲过守夜的,跑到杂物间,就看见还没睡着的杨老二。
杨老二形容枯槁,担惊受怕,但还在苦苦支撑。
张京把情况给他讲明白,理下心绪,见杨老二满脸恐惧,突然拿出一条绳子来。
“二哥,”张京深深叹了一口气,“你的确杀了两个人,背负着人命,现在连带着全家都要因你送官,小命都要不保。
二哥,你知道吧,就算我们真的能躲避,你也是躲不了的。难道你要一辈子在这里龟缩吗?这还算大丈夫吗?
四弟已经好了,家人生活越来越好,但是周氏兄弟欺人太甚,现在我们大家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用二哥的死,来陷害周氏兄弟,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哥,你是我亲哥,是爹的亲儿子,是全家希望,我们何尝希望你去死?
我给二哥选择,二哥不想死,那么大不了我们全家就一起死。
现在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奴隶命如草芥,我们黄泉路上,又是一条好汉。我们不会逼二哥你。”
杨老二被他这番话说的心惊:“家人都....爹也这么想?”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二哥。”张京心痛地说,突然掩面低哭,抬起头时真的流出清泪,“我们何尝舍得用你的死来换全家平安?
还有小五儿,她还只是个孩子,还没有出嫁,就要和我们一起赴死。这就是我们全家的命运啊,老天不公啊、二哥....!”
他突然一把抱住杨老二,低吼道。
杨老二顿时洒下热泪,全身抖如筛糠。
“......妹妹,哥哥也没办法,我也不想杀那两个家丁的,我不想的!但是他们发现了我,我不能在那里就被抓住!”
张京听着杨老二的话,说道:“哥哥,我理解你,我们全家都理解你....家人派我来,就是让你选,无论你怎么选,我们都支持你....”
说话的时候,张京握紧了绳子。
杨老二哭了好一会儿,然后一抹眼泪,叹道:“好!丈夫不惧死,我自向天笑!我死了,换全家平安,我死的好——”
张京这才放松手,把绳子递给他。
“哥,周大川的人明天就会来这里,明天金将军的督工也会来。”张京道:“但我不想亲手伤害你,哥。”
杨老二认真看着张京,汗水混着泪水干涸在脸上,他虚弱无力地笑笑,伸手摸摸杨老三的脸庞。
这样懦弱平凡的脸,却有无比坚韧的目光,堪与恶狼争高下,不与邪鬼让半分。
——这就是他杨老二的妹妹!
“三儿,你要好好照顾爹,还有兄弟们,还有小五儿...”杨老二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然后叹一口气,笑了两下,“哥哥在天上保佑你们,你们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好好活着。”
张京的目光在黑暗的屋子里,如同两柄寒光四射的匕首。
“哥,你放心。”少年语气如寒刃,一字千金,“我一定会让家人摆脱奴籍,将来一定会给你重新下葬,给你世上最隆重的追悼葬礼,你为了全家人的性命而自愿牺牲,我一定会让全天下都为你的死而跪拜!一定不让天下人再有辱我们者!”
杨老二被这番话震在当场,看杨老三脸上的执着,不觉又流下泪来,重重点了点头:“好!妹妹,你有这份心,哥哥就开心,就高兴!”
张京抹抹眼泪,杨老二紧握绳子,把绳子搭在房梁上,张京抱着他的双腿,杨老二把头放进绳环里,最后低头看了他一眼,微笑。
张京也抬头微笑。
他放开杨老二的腿,杨老二的身体在半空摇晃了一会儿,拼命挣扎,最后归于寂静。
张京把杨老二尸体拿下来,绳子也解下来,探探鼻息,因为不放心,又把绳子绕着杨老二脖子,狠狠勒了许久,确认死透了,就让他躺在地上,以一个狼狈的姿势,把绳子胡乱堆在地上,走出门去。
这时候,离凌晨三点不过还有一小时而已。
张京回草屋之前,路过工头的房屋,轻巧进去,把他们所有的廉价丹药、修炼书册全都偷了出来,包在一起,扔进周远平时藏食物的坑洞里。
他有修炼基础,自然没让人发现,如一阵风一般快速。
屋里,杨老大打呼噜,翻了个身,发现三弟走回来躺下,迷迷糊糊地问:“干嘛去了,妹...”
“撒尿去了。”张京若无其事地打了个哈欠,“困死了。”
凌晨三点,所有奴隶照例被叫醒,周大川和周远都是重伤在身,却也不得不出去,临出门,周大川阴毒地看了一眼杨老汉,道:“今天定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哥,你放心,万事俱备!”周远的右手完全残废了,他挨着周大川的肩膀,紧握左拳,“杨家人今天不全死光,我就不叫周远!”
他命令跟班们:“你们马上把杨老二带出来,哼,他脸上有痕迹,肯定是他杀的家丁。”
“我们马上去。”“绝对让那废物跑不了。”跟班们立刻走了。
“这就是和我们作对的下场。”周大川的伤口还在剧痛,每一次疼痛,都让他对杨家人的恨意更深几分。
“我恨不得吃他们肉,喝他们血,但现在只能忍下来,暂时一忍,方可成大事。”周远拍拍周大川肩膀,两人走到草地坐下吹风,身体早就不如当前。
杨老汉和杨老大、杨老四还完全蒙在鼓里,张京拉住杨老大:“哥,咱们现在就去给二哥送饭。”
两人就这么去了,路上杨老大笑道:“多亏了麻子脸和粗脖子,今天饭堂有甜粥喝,肯定是督工要来的原因,真好,希望老二也多喝点。”
张京道:“咱们快点去,我刚才看见周远的跟班去了。我有不好的预感。”
“什么?”杨老大一惊,“那咱们快走!”
周远手下一进来,就被脚下绳子绊的摔倒,一个人拿起来绳子一看,骂道:“这啥破绳子啊!怎么乱放呢!”
另一个手下走进屋一瞧,霎时吓得脸色惨白,只见地上杨老二的尸体还很新鲜地横躺着,表情狰狞,似乎经历过剧烈挣扎。
“你们在做什么!”
突然门外一声大喊,正是张京所喊。
杨老大抢进门来,手里的粥盒顿时跌到地上,糠粥撒了一地,他瞬间就懵了,多看了好几眼,确认真的是老二,就两眼模糊淌下泪来。
他看见一个人手里还拿着一捆绳子,而老二脖子上竟是勒痕,杨老大嘶吼一声扑过去:“我杀了你!”
顿时就把那个跟班打倒在地。
张京在旁边挡住几个要跑的手下,对门外大喊:“杀人啦,杀人啦!——”
武丁和工头满脸凶相地赶到,一看地上尸体都震惊且暴怒起来:“今天督工要来查,你们怎么能杀人!
督工要清点人数的!我说杨老二怎么失踪了,原来是被你们杀了!”
后赶到的工头大叫:“全给我抓起来!——”
张京坐在地上哭:“哥哥啊,哥哥,你怎么就死了,你怎么被这些周大川和周远的贼人活活勒死了呢?”
奴隶们风闻而至,都大感惊愕,平时受欺压的奴隶们得知周大川和周远居然命令手下,光天化日杀人,都唇亡齿寒起来。
“平日里欺压也就算了,怎么能当着人家面杀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周大川这是要当皇帝啊,要当奴隶王....”
“我说杨老二怎么消失,原来已经死了!”
别的草屋窝棚的奴隶和奴隶头子也都围过来,本打算今天来整治杨家人的奴隶黑市的人也隐藏在人群里,不敢出来,怕惹祸上身。
督工还没来,但督工的先行武丁来了,直接就把周大川和周远和他们的人扣下。
“今日是督工巡查日,居然有人犯事,绝不姑息!”
周大川和周远正在让跟班捏脚捏肩,就突然被上了重拷。
周大川拼死叫道:“冤枉啊,绝对是他们杀了自己亲哥,栽赃到我们身上——”
“对啊,我们没有杀人。”
“我们进去就那样了。”
“我是被绳子绊倒的,才拿起来看,我没有勒死人!”
平时四处其他别人的跟班们即使辩白,也全被一网打尽,捉拿归案。
督工的武丁们正好贯彻老爷们的命令,杜绝恶霸滋生,为首的、沾连的,全都送官,同伙也一个不放。
周远也拼命挣扎:“杨家人就那点,没人帮他们,他们再厉害也打不过我们这么多人,一定是陷害!”
不料武丁们冷笑道:“抓的就是你这种地头虫!你教唆杀了人,还如此狡辩,以后到审案老爷面前狡辩吧!”
“呵,若不是我们赶到及时,只怕杨老大和杨老三也要被你们勒死呢。”
“他们至于为了报复你们杀亲哥吗?他们如果能想到用弑哥来栽赃你们,至于被你们欺负到现在?”
“你们污蔑别人弑哥,才是颠倒黑白。杨家人没有那么狠,我们一向知道的!”
他们直接挥着杀威棒,把周大川和周远打的口吐血沫,难以站稳,几乎要跪倒在地。
杨小五儿今天起得特别早,结果来到女院,就听说出了命案。
“怎么会....”
杨小五吓得立在原地不敢进去。
正在议论纷纷的女奴隶们看她一身干净气质,又是百年难见的女人,就问:“你找谁啊?”
杨小五整理心绪,好声好气地答:“我找杨三哥....”
家人们好久没见了,杨小五想起他们,还有张京,就忍不住想要微笑。
他们一定也想自己吧...
一家人终于可以一起吃东西了,杨小五想起以前的自己,还很羞愧。
“你就是杨家人?”
那些奴隶纷纷痛惜起来:“周大川和周远两个,今早教唆人,把你哥哥活活勒死了!”
杨小五瞪大眼珠,不敢置信:“怎么会....我哥哥...”
她以为是杨老三被勒死了,手里的布包直接掉出来跌到地上,食物洒了一地,都是她这些天攒下来的。
“哥哥!”
想起张京的笑颜,杨小五捂着脸可怜悲痛地哭了起来:“为什么....呜呜呜,我要见我哥哥,你们快带我去找我哥哥...”
亲人亡故之痛,让奴隶们都动容起来。
“好,我们带你去。”
这时候,周大川还在辩解:“那杨老二就是杀死家丁的凶手逃犯,各位老爷看看清楚....他脸上还有一道家丁划的血痕呢,就是铁证。”
“放屁!”工头叫人把杨老二尸体拉出来放地上,所有奴隶都围了过来,面上都染上恐惧之色。
只见那杨老二脸上竟然有七八道被刀划的血痕,面目全非,还都干涸了血。
“这分明是旧伤,是你们虐待出来的。”工头摇头道,“周大川啊周大川,你未免也太狂了,怪不得杨家人不顺着你,你说说你干的这叫人事吗?”
这时候去搜查周大川和周远藏食物坑洞的武丁回来,把东西全倒到地上。
张京指着其中一柄带血迹匕首,躲在杨老大身后哭喊道:“他们定是用那把刀划的我哥哥的脸....”
围观奴隶们都皱眉,有的甚至跟着哭起来,现场一片悲戚。
“怎么能这么做,他们这是不让人好好活,也不让好好死?太恶毒了!”
“今天是杨家,明天就是我们了!”
“杨老二死的好惨啊,工头老爷、武丁老爷要做主啊——”
奴隶们跟着哀嚎。
这时候,原本持中立的工头们却看着那些东西里面的丹药和书册,勃然大怒。
“这些都是我的东西,周远,你不知悔改,果然还在偷偷修炼!”
“偷到你主子们头上来了,你这猪猡是不是想也这么虐待我们这些工头?”
“这是罪加一等,你们蛇鼠一窝,必须死了,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居然敢偷盗修炼秘法,你们真的要造反?”
火上浇油,可致燎原大火。
督工赶到的时候,都听说了这个状况,正好趁机在上级面前表现:“此事重大,必须上报将军府管事,绝不轻饶!”
周大川和周远,以及他们的爪牙跟班早就被带走,一地狼藉也被当作罪证带走。
在人来人往中,杨小五看见了身上盖着白布,在担架上被抬走的杨老二尸体。
她立刻追了上去,哭道:“哥哥,哥哥...”
张京在远处看见杨小五,一愣,而杨老汉和老大、老四早都哭成了个泪人。
张京去杨小五身后,拍她肩膀,杨小五伏在尸体上,武丁喊:“起开,不要耽误办案!”
杨小五吓得后退,这时候被人拍肩膀,回头,就看到了她以为已经死了的杨老三。
日出之辉洒在杨老三脸上,张京笑道:“你怎么哭成个花猫了....”
还没说完,少女就一头埋到他怀里,抱住他颤抖着嚎啕大哭起来。
“哥哥,呜呜...我以为你死了,我不想你死...你没死,太好了...”
断断续续的说着,杨小五的泪水浸湿了张京的衣衫。
他回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哥哥也担心着你,去世的是二哥,被周大川和周远的人勒死了,你要记得这个仇。”
杨小五抬起头,梨花带雨,眼带愤恨,紧紧抱着张京:“哥哥,你们原来一直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我什么都不懂....我对不起你们!我再也不这样了,我不想哥哥你们继续独自承受这些...呜呜呜”
张京摸摸她的发顶:“你懂就好。”
杨老汉没想到,自己最喜欢的二儿子就这么说死就死了。
而小五,却似乎很被三儿子感化,和家人团聚。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但这一切都太沉重了。
“小五,你怎么来了...”
杨老四哭成泪人,他最喜欢的就是二哥,其次就是三哥。
现在二哥死了,他就和张京关系最好。
小五在张京怀里哭:“我还不来,就太不是人了...我本来是想来和大家一起吃东西。
还有关于将军府招打手和壮丁的消息,也想让哥哥们去试试,尤其是身强力壮的二哥....但是...呜呜呜”
张京拍拍她的肩膀:“别太伤心。你说将军府要从奴隶里招打手?”
“嗯...因为那个、最近有妖魔在京城肆虐,各个贵族都要派兵,老爷舍不得用家丁,就来奴隶院找壮丁...”
杨小五啼如黄莺,身形窈窕,缩在张京怀里,弱不禁风地哭泣着。
张京心想,说的好听,不就是招炮灰吗?
不过,倒是好机会....
杨老大痛失二弟,这是和他关系最好的弟弟,他死了,他怎么会不伤心?在一边断气似的哭:“周大川和周远必须死,他们杀了二弟,他们怎么能....”
张京也跟着说:“大哥,他们一定会得到报应的。”
杨老大道:“弟弟,你说我们前些天反抗周大川,是不是错了,如果我们不那么做,是不是二弟就不会死......?”
此言一出,全家人都看向张京。
张京心里冷笑,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他怒道:“大哥觉得,一辈子跪在地上挨周大川的打,让四弟死在病里,让二哥终有一天被家丁抓住杀死,而我们一辈子睡门边,就是对二哥最好的安排?”
杨老大见一向懦弱的三弟突然暴起,说了这一番他无法反驳的话,瞬间涨红了脸。
“三哥说得对...爹,你是不是也这么想....”杨老四悲痛地说。
而杨老汉则是坐在地上:“这事,老三说得对,难道反抗的人错了吗?
被欺负的人反抗一下就错了?是那些穷凶极恶的人错了!”
杨老大羞红了脸,他隐隐感觉到了,杨老三在家中的地位已经今时不同往日。
“老三...爹...你们说的对,是我想错了。”
杨老大低下头,他真切地感受到,杨老三说得对,他反驳不了。
而且老三是他的妹妹,他心疼还来不及呢。老二已经没了,作为大哥,他必须保护老三和老四。
还有小五儿。
注意到杨小五居然在怀里哭睡着了,张京忍住微笑的冲动,把她叫醒:“我送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杨小五忽然不太敢看张京,自己在哥哥怀里哭睡着了,实在是丢脸。
“回去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张京说完,就继续淡定地走路。
“哥哥也不要太伤心了。”少女小心翼翼地绞着手说。
张京道:“到了。”
杨小五一直走在张京身后,不留神没有跟着停下,一头栽到张京背后,脸贴着他挺直的脊背。
张京勾起一个杨小五看不到的恶笑:“怎么了?”
杨小五不说话,直接羞得跑了,看也不敢看张京。少女心绪总是深。
张京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往回走,却没有着急回去。
他来到一棵大树下,盘腿坐下,调整呼吸,然后拿出怀里的丹药。
那些从工头住所偷出来的丹药,大部分都被他私留了,反正工头也会以为是周远他们吃掉了。
虽然是廉价丹药,却也是京城工坊的合格产品,虽然都是下等仙草,但聊胜于无。
就着水,张京一股脑把四十多粒丹药像吃糖一样都吞掉了,顿时感觉肺脏像火烧起来。
他暗恨自己有些心急了,也有这具身体过于孱弱的原因。
闭眼调息,气运丹田。
守丹道,护灵气。
指捏三玄轮,眼压力山位,力量直冲天府。
张京很快用意识来到了自己的火道和土道,此时他能清楚感到自己脸上热热的,又流鼻血了——此时更加不能松懈!
张京紧压火气,把那股丹药形成的秘力,瞬间压向丹道。
那股秘力不得已来到丹道,就轻易被那贪婪的丹道吸收,最后与张京的身体融合。
张京趁势提气,大冲丹府,果然毫不费力就达到了火道八段,以及土道八段!
九段到八段,求的就是一个方向。找对方向,事半功倍。
而八段升七段,则是要经历瓶颈期过渡,达到一个远超八、九段的新高度。
张京收整气息,睁开眼,起身随便擦擦血,走去河边洗脸。
结果一看就把自己吓了一跳,杨老三的脸居然青白青白的,张京骂道:“这废物身体,这点儿丹力就受不了,何堪大用?!”
不行,自己不能继续这样,奴隶窝条件太差,对自己的修炼是极大的障碍。
张京转转眼珠,来了思绪。
下午时分,惠风和煦。
金将军府的督工把周大川和周远的事上报了管事,管事批示下来:“即日处斩示众!”
奴隶们还被拉去要求围观,杀鸡儆猴。
周大川和周远跪在行刑台上,被强制低头,他们抬起眼,在奴隶堆里看见一双寒光四射的冷目。
是杨老三。
他们都知道,但他们从未想过,杨老三会露出如此恐怖的目光。
他老实的脸上,嘴角诡异地勾起,眼睛闪烁着极致的嘲讽,这是胜利者的笑容。
他的眼睛和笑容似乎在说:你们输了。
周远抖抖嘴唇,呜咽一声。
“是他、一切都是他做的....”
“行刑!——”督工扔下指示牌。
刽子手迅速举起大刀,血溅高台,声音戛然而止。
围观的奴隶们大部分都害怕地捂住嘴,或者低下头不敢看。
行刑结束,大家一哄而散。
张京回到草屋,一百多个奴隶噤若寒蝉。
从现在起,杨家人才是这个屋里最大的头目,杨老汉骤然翻身,什好处都是他家独一份,确确实实的没想到。
首战告捷,小菜一碟。张京心里并没多大思绪,在破草屋苟且并不是他的目标。
而这时,双胞胎奴隶跑了过来。
“老大,现在您就是这个,我们觉得啊,老天就是向着你的。”
麻子脸一顿吹嘘,张京道:“怎么这么说?”
粗脖子道:“这不是昨天我们说那事,你说没事,结果今天就....哎,杨二哥是死的凄惨,但....”
张京皱眉:“你们不会说话就闭嘴。”
“不敢了、不敢了!”
两人嘻嘻哈哈地把食物给张京,张京认真审视他们,显然他们也真的认为张京一家人运气不错。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老天的决定,懂吗?”
张京慢慢地说。
他的语气明明平淡,却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气息。
“懂懂懂!对,就是这个理。”
“就是这样,老大说得对。”
然而这时候,其他奴隶竟然也凑了过来。
张京有些不悦别人偷听,但还是释然了。奴隶们主动来给张京捏肩膀:“老大,我这个力道舒服吗?”
然而张京却怔住了。
自己以前座下属下万千。那时候的自己号令群圣,何等风光!
现在却是一个可怜的人族奴隶来给自己的肩膀,的确是有点心酸。
然而张京还没说话,门外就传来声音:“杨老三在哪里?”
张京凛魅看去,那些奴隶都有些忌惮地凑到张京身边,双胞胎麻子脸和粗脖子则是拿起板条要充当张京的奴隶护卫。
杨老大和杨老汉、杨老四都在屋里,他们都是一惊,怎么是找老三的?
屋外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声出来之后,那人也迈步进来。
是一个黑发微卷的英气高个儿男子,穿着一整套没有破洞缝补的衣服,脚踏长靴。
他眼如黑蛇,目光如电,嘴唇下也有唇钉,显示着修行者奴隶的身份。
“我就是杨老三。”
张京见他人出现,才不慌不忙站起来。
张京面无表情,既没有很强的气场,也不显得退步懦弱。
那男子身后跟着许多精锐奴隶,一进来就气势汹汹,一边嘴角翘起。
“我是权爷的结拜二弟,道上都叫我扁头蛇,你可以叫我蛇哥。老三弟弟,得罪了,我们权爷有情!——”
此话字字有力,力如钢铁。
在场的奴隶都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扁头蛇,这可是刘人权身边的红人,统管奴隶黑市的大人物!”
“据说将军府管事都得让他们几分,还有这京城里的三十四条街坊地下市场,都有涉猎。”
“怎么不找杨老大,专门找杨老三?”
“应该是杨老大独臂,不太好带吧...看来看去,杨家也就剩个杨老三可堪大用。”
奴隶们的议论声里,杨老大脸微微有些涨红,但还是由衷为三弟担心。
他不在乎别人说他独臂,不在乎别人说「三弟抢了你风头」,二弟已经没了,三弟必须好好活着!
因此杨老大拽了拽张京的衣袖。
“没事吧?”杨老大很担心,怕杨老三回不来。
杨老汉则是一听到「权爷」二字就知道是刘人权,他眼神立刻变得怨毒。
刘人权,小小年纪就涉足奴隶黑市,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几十年,比杨老汉年轻一点而已。
而张京,知道是刘人权来请自己,就心里有了想法。
杨老汉以前和他讲过,杨氏兄弟的母亲,就是因为不想屈从于刘人权的逼jian威吓,自尽了。
刘人权就是害死杨氏母亲的凶手。
而杨老大的断臂,其实也拜刘人权所赐。他的手下像螃蟹一样肆虐,就是他的默认,让他手下砍断了杨老大的左臂。
此恨此仇,绵绵无绝期!
张京并没有杨老汉这么激烈的思想斗争,说了声“多谢蛇哥亲临”礼节做足,就带着几个手下和双胞胎出门了。
临行前,张京回头朝杨老汉等人微笑示意了一下。
“会不会回不来了?”
“肯定回不来了。”
“权爷可不是吃素的,周大川倒了,杨家肯定要见血了。”
奴隶们想起刘人权,就吓得面如土色。
张京一路跟着走,目视那扁头蛇的修行基础,感觉到一股极强的丹力直冲其丹府。
难道....已经是七段以上的高手?
张京现在必然是不能锋芒毕露,那属于找死。
他跟着来到一处房屋,布置干净,宛如平民民居,要不是奴隶们人来人往,根本看不出来是奴隶老巢。
等到进去,还听到吹奏笙管的声音,曲调属于下里巴人中的下等。
但这样的条件,在奴隶窝已是不菲。
进去后,一桌一凳、一帘一门,皆是不菲。
张京被扁头蛇带进去,就有许多身强力壮的奴隶,他们被晒成黑皮,一抬眼就是杀气血气扑面而来。
张京面无表情,甚至点头示意,竟是没有产生丝毫畏惧,平淡如水。
这些奴隶护卫就都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感觉,好像见到了年轻时期的刘人权。
屋里,一个老态龙钟的男人抱着一只白猫,手上居然还戴着金戒指,闪闪金光映人眼。
两个姿色不错的女人在他身边,一个逗猫,一个给刘人权讲笑话。
意外的是,刘人权唇下并没有黑钉。
很多奴隶在屋里待命,一瞬间数双眼睛死死盯着张京,目光如铁,如要将他生吞活剥。
“我听说了你,后生可畏。”刘人权一开口就是震慑人的煞气,但语带轻视,如对待猫猫狗狗。
张京注意到很多奴隶都紧盯着自己,他们手里居然还有数量不少的刀剑。
他沉下心来,微微一笑:“权爷,小的能得你赏识,三生有幸,在此见礼了!”
刘人权抚摸着白猫的皮毛,那白猫眼珠是亮黄色的,还只是幼猫,皮毛发亮。
而他的眼珠却是浑浊的发黄,逼视着张京,见他一副木讷后生的傻样子,顿时有了自己的熟练对策。
“你很识时务,我想让你干一件事。对了,你家人似乎不喜欢我....?我和你家好像有仇吧?”
刘人权说话的时候,那两个女人就上下打量张京,其中一个气质聪敏,勾人心神。
“生为奴隶,能吃饱就是好事,奴隶有那么多爱恨情仇、仁义道德,有什么用?谁让我吃得好、吃得饱,我就服谁。”张京苦笑,“权爷认为我说的怎么样?”
“好。”刘人权忍不住挤起眼睛,用力抚摸一下白猫。
看得出来,这西域买来的白猫很得刘人权喜欢,平时娇生惯养。
被他按疼了,白猫居然嚎了一嗓子,亮起爪牙,跳到地上,撅起长尾打了个哈欠,然后一步一步走到张京脚边。
刘人权根本不给它剪指甲,因此这猫爪子极利,一挠就是几道长血痕,淋漓吓人。
“这....?”
扁头蛇一怔,然后有些敌视警惕地看向张京。
“不必。”刘人权抬起手,金戒指晃人眼,“看他如何,这狸奴脾气骄。”
那猫呲牙咧嘴来到张京脚边,其他奴隶都害怕沾腥,不想让那猫碰到自己,要么就是挨挠,要么就是惹怒刘人权,总之没什么好处。
稍有处理不好,对这猫造次,就等于打刘人权的脸。
对奴隶们来说,这只猫就是刘人权的形象化身。
“要死了...他要死了...”
“猫哥脾气很差的。”
奴隶们低声道,用闪烁的眼神迟疑地看张京,幸灾乐祸地期待他的表现。
然而下一刻,就见张京飞快地低头,用手揪住那猫后颈,然后迅速把它拎小鸡一样,拎到了刘人权面前,喊了一声:“物归原主!”
扁头蛇怕杨老三伤害刘人权,准备阻挡,结果被刘人权推开。
刘人权接住那只白猫,在怀里撸了两下,笑道:“我也不知道你们这群饭桶怕个屁,老三做的不错,我就喜欢你这种性子。”
张京低着头笑道:“谢权爷赏识。”
奴隶们后知后觉,后怕起来。
而扁头蛇见张京这般得刘人权赏识,不由得瞪起眼睛,非常不服气。
——这厮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