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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琅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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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往临沂的官道上,三匹骏马正在飞奔。

    骑在马上的,正是沙守、何有极、董小蛮三人。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这二月刚过,正是出游的好时节,小蛮妹妹,待此间事了,你想去哪里游玩?”

    “先去海边,再去江南。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大海,也没下过江南。”

    “没下过江南,塞上江南总是见过的。”

    “毕竟不一样!”

    几日下来,沙守与董小蛮已经熟悉,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吵吵闹闹,不亦乐乎。

    何有极看在眼里,甚是欣慰:这位沙兄弟年纪不小,也该成家了,虽然他有着一个承恩侯的名头,但毕竟出身江湖,以秦终南在武林中的地位,他的徒弟倒也配得上易连山之徒。虽说沙守因为一个女人而沉寂一年,但以他的性子,也许会因情而放弃做杀手,会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却定然不会自困于过往。

    正胡思乱想,却听董小蛮说道:“何前辈,前边有个茶铺,我们去喝口茶再赶路吧。”

    三人到茶铺前翻身下马,说是茶铺,其实就是一家老两口在自家门前搭了几个凉棚,烧的大碗茶供过路人解渴,以此赚钱讨个生活。

    茶铺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沙守三人找了张靠树的桌子坐下,把马拴起来,要了三碗茶。

    卖茶的老汉端着三碗茶走了过来,到桌前放下。

    谁知茶水刚放下,老汉突然掀翻托盘,茶水朝着董小蛮和何有极洒去,两人忙抬臂躲闪。沙守心中一惊,眼瞧着老汉从托盘下抽出一把匕首,刺向董小蛮。

    “小蛮小心。”沙守大叫,身子同时动了,使出中和指,点向老汉。老汉眼中寒光一闪,反身刺向沙守,原来刚才只是假意刺董小蛮,真正目标还是沙守。

    沙守一错身便到了老汉身后,正要反击,谁知老汉反手将匕首甩向沙守,撒腿便跑。沙守正要躲闪,却发觉从煮茶的老妪那里飞射过来三个暗器,匆忙躲闪的话,恐怕会伤到身后的董小蛮,于是转身抱起董小蛮,施展遁一步躲过了暗器。

    只见卖茶的两口子迅速撤离,看身形哪里是老人家,分明是人假扮的。沙守正要追上去,却听董小蛮“哎呀”叫了一声,愣神之间,两名刺客已经逃远。

    “小蛮妹妹,可是伤着了?”

    “不是,你的马!”

    沙守转眼一看,自己骑的那匹马脖子上扎着一枚燕尾镖,正是刚才老妪射来的暗器。何有极看着燕尾镖,面色阴沉道:“暗器有毒,你这匹马活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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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大哥,你的仇家很多吗?”

    “我做杀手时候确实招惹过一些人,但是不应该啊。”

    “确实不应该,按道理自从你是易连山之徒的消息传开之后,黑道上已经没人再来追杀你,这次奇怪了。”何有极也觉得很奇怪。

    “先不管他,明日为老国公贺寿要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既然敢来,就一定有下一次,我倒是想知道谁还惦记着我的性命。”

    沙守三人已经进城,上午在茶铺那一幕把其他喝茶的游人吓得够呛,后来众人一同到城里报了官,官府派捕快去查探,在地窖中发现了原来卖茶的老两口的尸体。当然沙守等人了解这些情况,是因为府尹大人得知眼前遇刺的人竟是承恩侯,吓得一身冷汗,就差把本地捕头当场撤职。这要是在自己治下死了个侯爷,还让不让人活了。

    原本府尹大人想让三人住在府衙,但沙守嫌麻烦,还是找客栈住了下来。府尹没辙,只好派了两个公人,在附近随时盯着,免得出事。

    此时三人正在沙守房中,谈起遇刺一事。这件事透着蹊跷,先不说到现在谁还敢对沙守出手,那两人一看就是专业杀手,但是实力未免低了些。那射飞镖的人没有真正出手,可那个假扮老汉的人,一身功夫还不如上次跟无血一起刺杀沙守的斗笠人。

    三人一时没理出头绪,只能暂且作罢。

    这时屋外传来了店家的声音:“几位客官,有人找。”

    沙守打开房门,只见门口站了一位男子,五十来岁,面相颇为和善。沙守正要问其姓名,却听身后董小蛮叫了一句:“世伯!”

    看着沙守疑惑的目光,男子先向沙守拱手施了一礼:“鄙人齐国公府王代林,见过承恩侯。”然后才向董小蛮笑道:“董丫头,越来越水灵了。这次替你师傅来给老爷子祝寿,带了什么贺礼?”

    “不告诉你,等明天寿宴,我自会拿出来。”

    沙守将王代林引进房中,互相介绍后才知道,这位竟然是齐国公王代汝的族兄,常年负责王家对外的生意,故而与董小蛮相识。

    寒暄一阵,王代林再次施礼道:“承恩侯与何大侠来参加老爷子寿诞,我王府不胜荣幸。老爷子与家主今天实在脱不开身,才派我来先行拜会。来之前老爷子特意吩咐,还希望几位明天过后,能在府上住几天,一来跟侯爷聊聊易老先生旧事,二来小蛮第一次来,也想多亲近亲近。”

    沙守还未答话,董小蛮倒是先应和道:“好啊,本来若是我一个人过来,就直接去国公府找世伯了。”

    沙守一听,随即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以后几天多叨扰了,我也领略一下琅琊王氏的世家风采。”

    说琅琊王氏是世家大族,没人会否认。如果他们算不得世家,谁还能算得上呢?

    什么是世家?门第高贵且世代相袭。一代人出彩,算不得世家,连续三代以上传承才算是有些底蕴,或为官、或经商、或诗书传家。譬如曲阜孔家,夫子余荫,传承千年不衰,再如东汉末袁家四世三公,连续几代人都曾身居高位。暴发户常被人嘲笑,正是因为崛起太快,没有传承、没有底蕴。但是话说回来,有哪个世家最初不是“暴发户”呢?

    琅琊王氏历经千余年,虽然有过起起落落,但是传承从未断绝,族中出过文坛领袖、朝中高官,也有过商业奇才、武林巨擘,是真正的世家大族。只不过在前朝时期,琅琊王氏曾经一阵低迷,虽不至于一蹶不振,但也失去了豪门大家的光鲜。战乱之时,有不少族人远走他乡,据说那刀君王天象祖上便是王家旁支,百余年前因战乱流离到荆州一带,自成一家。

    而在当时战乱期间,群雄并起,那一代王氏家主也算是慧眼识真,一个衰落的世家,把女儿嫁给了当时平民出身、势力不算强的宁奇,也就是后来的大安朝太祖,并全力支持其争霸天下。琅琊王氏在太祖皇帝一统天下的过程中表现并不算突出,但毕竟千年底蕴,如果没有王家一开始的支持,太祖皇帝也不一定能打下这一片江山。

    因此天下一统后,论功行赏,琅琊王氏家主被封为齐国公,世袭罔替,地位仅次于皇族。并且太祖皇帝将琅琊郡划为王家封地,赋税全部归于王家。要知道,开国功臣里,有爵位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但有封地的屈指可数,甚至大部分王爷都没有封地,可见太祖对王家恩宠至极。

    于是这琅琊郡虽不算大,但却算得上国中之国。齐国公府虽然是公爵府,但比起亲王府也丝毫不差。王家作为琅琊郡的实际统治者,称之为“琅琊王”也不为过。

    大安朝开国以来,自太祖宁奇,已历经五代,现在龙椅上坐着的,易连山的那位徒弟,正是大安朝第五位皇帝。百余年的历程,琅琊王氏从未衰落,五代皆受恩宠,与皇家也时常联姻,可以说是当朝第一世家。王家的族人,每代都有入朝为官者,但每代嫡子,年轻时候出去历练历练,等到继承了齐国公爵位和家主的位置之后,活动范围基本上还是在琅琊一带。嫡子只继承爵位,不入朝为官,这是王家的规矩,也是为了防止皇家起疑心。即便如此,王家也是门生遍天下,当朝第一世家的威势从未减弱。

    明天的寿星,也就是王家上一代家主,老齐国公王世行。老国公年轻时候也曾是风流人物,据说在长安城留下过不少逸事,甚至不顾家人反对,追求当时一位江湖侠女,并将她娶进门,一时传为美谈。

    王家现任家主,齐国公王代汝,也不是一般人物,二十多岁执掌王家生意,做的好大一番事业,当年与秦终南之间的事,正是他为王家开拓西域商路时随手做的。后来王代汝成为家主、继承爵位后,王家的生意才由其族兄王代林掌管。

    王代汝有一个儿子,也就是现在的小国公王永廷,今年还不到二十,出了名的古道热肠,琅琊郡没人不知道小公爷爱玩,但是心肠极好,走到哪都一副开朗的样子。王永廷人品、德行都没得说,但让王家人头疼的,却是他没什么特长,文采一般,经商没有天赋,也就是从小跟着祖母学了几手功夫,但也没练到家,充其量就是个三流的水准。眼看小国公快二十了,王家人也没敢放他出去历练,担心他出事。这次老国公做寿,广邀宾客,也是想趁此机会,让王永廷多结交各方人士,结个善缘,以便尽快让他出去历练,可是不能再等了。

    因此齐国公听说沙守三人到来后,特意派族兄前来问候,也是希望搭上沙守这条线,都是同龄人,让儿子多接触接触,对以后继承家业也有好处。再加上狂侠何有极这个有着赫赫声名的江湖人士,为儿子在江湖上也增加些人脉,毕竟神枪秦终南虽然更负盛名,凉州却终究远了些,不如何有极这个冀州武林翘楚来得实在。

    像琅琊王氏这种世家,时刻都会被人关注,因此沙守三人对其了解并不少,只不过王家办这次寿宴的一些小心思,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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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已到深夜,董小蛮早已回房睡下,何有极却在吃过晚饭后,带着一壶酒到了沙守房间。两人也是许久未见,过两天何有极又要离开,下次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因此两人秉烛夜谈,交流武道经验、谈论江湖逸事,不自觉地,话题又回到了白天的刺杀。

    “沙兄弟,过几天你带小蛮游玩,一定要小心。今天这次刺杀虽然有惊无险,但我总感觉不对劲。”

    “谢谢何大哥!我也觉得这次他们的目的好像并不是杀我,想我也算小有名气,要杀我不可能派这种层次的杀手,我倒是觉得像是一次试探,但又不知道试探什么,谁现在又会来做这种事?最近这段时间我会小心,我觉得这事还没完。”

    “嗯,等我回去,也帮忙查一下最近黑道的动向。沙兄弟,我不担心你,只是小蛮这孩子初入江湖,可别让她受了委屈,万一擦着碰着,老秦还不来找我拼命?”

    “要拼命也是先找我,何大哥你担心什么?”

    “那可不一定,万一老秦见你这么优秀,把小蛮许配给你呢?”

    “哈哈,何大哥说笑了,小蛮可是个有主见的姑娘,这种事,估计神枪前辈也管不了吧。”

    “那你呢,你觉得小蛮怎样?我几天我看你们两个相处的不错,相识便是缘分,如果您有意,我帮你撮合。”

    沙守一时没有答话。

    “怎么,还真是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何有极问道。

    “我也说不上这种感觉,只是心中有愧,我从没想过她会死在我剑下。”

    “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何大哥,我现在不想谈这件事。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去祝寿呢。”沙守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何有极没再多问,推门走了出去。

    沙守望着窗外的月亮,呆坐着,不知道心中是在回忆曾经的感情,还是沉浸在对心爱之人的愧疚中。

    许久,沙守长舒一口气,喃喃道:“怜儿,你在天上还好吗?我想你了,你怨我吗?”

    说完,拿起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