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澜庭的劲力将发未发之际,只觉身边一道粗如手臂的红光闪过,耳边听得轰隆一声,整个厢房塌陷,碎裂的木梁砖瓦洒落一身。
他马上反应过来,眼盲女子这是救了自己一命!
要不是刚才被拉倒在地,这一道红光就会将他穿膛破腹。
这女子明明连任督二脉还差一丝才能打通,怎么感知如此敏锐?以自己的修为都完全没有觉察到有危险来临。
这一道必杀红光是那名陌生高手发出来的。
许恒川伤重,他的功力又本就不及此人,抵挡其血色长枪已是险象环生。
这人游刃有余胜券在握,他知道今天不能让任何一人逃脱报信,否则他们在蒋家的所图所谋就落空了。
见曹华两人逃窜,他从容发出一道灵气,意在把华澜庭和曹家澍一箭双雕洞穿,力毙当场。
华澜庭被那女子所救,躲过一劫,红光打在墙角,劲力轰塌了厢房,而曹家澍当时已穿窗扑出,险险避开,只是被余波掀飞丈外,并没受到太大的伤害。
许恒川目呲欲裂,身上气势连涨,飞身而上,阴阳御火术接二连三爆发,缠住了那人,让他再不能分心攻击两名弟子。
许恒川刚才吞服下了一枚丹药。此丹他只此一枚,可短时间将修为提至巅峰并再上一个小境界,此时药力才化开行走全身,药力十分狂暴,药效消失后修为会跌落一个层级。
许恒川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哪里还在乎这个,连他修炼有成的腹内金丹也开始起伏颤动,这回是真正在酝酿着自爆。
华澜庭明白了情势,暗叹一声,趁着追上来的数名蒋家弟子被砖石和尘烟挡住的间隙,他以手抄起那女子背在身后,闪展腾身追向曹家澍。
两人一前一后向宅子外的山林里疾驰。
两人奔行了一里多地,曹家澍正放慢脚步观察方向,突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爆响,他停身回望,黯然对华澜庭说:“许师叔自爆陨落了。”
华澜庭听得一惊。
就听曹家澍厉声说道:“不能让师叔白死,我们必须把消息传回门里。你,你怎么还带着一个人?放下她,我们快走!”
华澜庭说:“不行,她刚才救了我一命,看来也是被蒋家抓来的,我不能抛下她不管。”
曹家澍气结,还要再骂,听到蒋家弟子在身后追击的声音,只好拉住华澜庭继续逃跑,一边对他说:“你糊涂!都什么时候了,事分轻重,师叔为保我们逃走连命都没了,你要是为了个人恩怨耽误了门派大事,我他妈毙了你!”
他一边跑一边把许恒川说的话和华澜庭说了一遍。
华澜庭也知道生死攸关,但让他扔下那女子逃生却是狠不下心来,当下也不分辩,只闷头紧紧跟着曹家澍。
又跑了一段,曹家澍见华澜庭背着个人,修为又不及自己,竟然在速度上能和他并驾齐驱,心里也是诧异。
这时已经进了山,天色已黑,脚下也没有路,只能靠着微弱的星光穿林过坡。
转过一处山坳,曹家澍止住脚步,对华澜庭说:“停,咱们路没有他们熟,追兵是越来越近了,这样下去三人都逃不掉,你继续跑,我要回身反杀一阵。”
他边说边塞给华澜庭一个盒子,说道:“这是天罡殿弟子外出必备的紧急传音符,我已经把情况和那名陌生高手的形貌刻录进去了,你隔一段时间就尝试发出去,距离这里最近的附属家族收到后,会接力传音发回门里报信的。”
“我路上一直在试,但应该是蒋家高手布下了阵法禁锢,一直都传不出去,要不然许师叔命令我们逃走送信。但是这阵法必然有范围,距离中心越远效果越差,只要逃到边缘或外围就能成功。”
“你先拿着符接着逃,等我阻挡追兵一阵或者引开他们,凭着对此符感应,我会再去追你。”
华澜庭犹豫一下:“曹师兄,不如我们一起杀退追兵再跑。”
曹家澍眼睛一瞪:“华澜庭,别婆婆妈妈的,通知门里要紧。追上来的五个人修为不在你我之下,与其两个人一起冒被全歼的风险,不如分开行动,要不是你只有三山伴月境修为但速度不弱,我早就特么让你去当炮灰挡住追兵了。给我记住,死也要把信送出去。你我,后会有期。”
没等华澜庭再啰嗦,曹家澍已经朝着追兵的方向疾行而去。
华澜庭眼里有些潮湿,这位曹师兄面上厉颜厉色说的凶狠,实际上是把生的希望留给了自己,以一人之力去反杀五名同阶修士来掩护他,天罡殿的弟子再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没再停留,华澜庭返身向外奔去,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完成传讯的任务。
可没过多久,华澜庭就在心里暗叫一声苦也。
原来,他们不熟悉地形,黑夜中慌不择路地走上了一条山崖绝路,他面前如今是千丈深渊,最近的山峰也在百丈开外,没有冲风舟根本就不可能飞过去。
华澜庭运足目力,只能看到左边的远处有山峦连接,但也要先回到山腰原地才能绕道过去。
他尝试发出传音符,结果盒子还是跌落下来,此处仍在阵法控制范围内。
略一沉吟,华澜庭俯身放下那女子,对她说道:“姑娘,你先暂且在此安身,蒋家堡的人应该不会搜查到这里,天明你再自行离去吧。如能逃出生天,你我也算两不相欠。我们,有缘再见。”
那女子这时第一次开口说道:“你叫华澜庭是吧,小女子薛稼依。你是要回去绕道逃走,还是去相助那位曹师兄?”
华澜庭想了想,老实答道:“曹师兄一人未必挡得住对方多久,我自己也没把握摆脱其他人的追杀,不如和他一起联手抗敌,或许可以搏得一线生机。”
薛稼依点点头:“既然如此,你还是带上我吧,他们已经看到我逃出来了,你留我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而且我眼睛不便,孤身一人也难以下山。”
见华澜庭犹豫,薛稼依展颜一笑,华澜庭这才注意到她虽闭眼目盲,但容貌娇媚,嘴角一弯,有酒窝隐现,现出风情万种之态。
薛稼依继续说道:“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没准儿还能帮上忙。我虽修为低微,但天生灵识敏感,这你有体会的。我能感觉到左侧山峦里有矿脉,对阵法有干扰,只要我们能杀退追兵,脱困后穿过那片区域,你们就有很大可能可以发出传音符求救了。”
“只是,只是我跟不上你的速度,还要麻烦你背着我。”
时间紧急,多耽误一刻,曹家澍就多一份危险,华澜庭听她说的在理又坚决,不再细想,弯腰再次背起她向山腰冲去。
适才一路逃命还没有什么感觉,这次再背起来,华澜庭只觉触手处,薛稼依的双腿充满弹性,背后温软坚实,不由脸上一红,连忙收摄心神,发力狂奔。
少时,两人已经接近曹家澍和蒋家弟子的战团。
一眼看去,蒋家一人已经身首异处倒在地上,其余四人正疯狂围攻曹家澍。
曹家澍此刻披头散发、浑身血污,很是狼狈,他的左臂垂在身侧,明显是伤重不能使力了,单凭右手舞动金色大剪刀左右遮拦,这件名为“二月春风”的武器已是少了一边刀头,剩下的半截刀身上灵光暗淡,形势岌岌可危。
蒋家五人被曹家澍躲在暗处偷袭,直接杀了一人,现在三名蒋家弟子近身缠斗曹家澍,另外一人在旁边以术法袭击。
因为知道华澜庭逃走的方向是个悬崖,他们就没有分兵追赶,想着先灭杀了曹家澍再包抄上去。
曹家澍虽然偷袭得手,但判断出来对方有两人和华澜庭功力相当,一人不弱于他,还有一人修为在他之上,算得上是蒋家的精锐份子了。
四人围攻之下,他想逃向另一个方向引开追兵都做不到了,只能以死相拼,尽量为华澜庭多争取一些时间。
华澜庭到时,正看到近身三人正一起合力绞住了曹家澍的二月春风剪,而外圈一人正要以术法攻击其大露的空门要害。
他血往上撞,狂吼一声:“抱紧我!”说着腾身而起,龙头索抖得笔直,刺了出去。
那名外围弟子也发现了华澜庭,看到距离还隔着十几丈远,便没理会,想着先击杀曹家澍,再躲闪不迟。
他却不知,华澜庭在法克峰历练时就看上了霍徽晓的飞行蒲团,后来他用获得的自己那份奖励加上所有灵石存货换取了一件类似的飞行法宝,名为漩涡飞碟,风火伦还在他临行前帮他炼制升级了一下。
一步向空中踏出,脚下圆盘状飞碟显现出来并急速旋转,呜呜作响中,带着华澜庭高速飞向那名弟子。
那人的术法刚刚成形,还没有激发出去,华澜庭就到了近前。
在他睁大眼睛惊恐转头的瞬间,飞碟周边弹出一圈利刃,划开了他的脖颈,大蓬的鲜血喷溅,无头身子咕咚倒在地上。
而华澜庭的龙头索其实指向的是绞在二月春风剪上的三件兵器,灵气到处,时机和用力巧妙,三件兵器连同剪刀应声落地。
华澜庭身子一沉复又抬起,漩涡飞碟载着他转向,急急飞向战团中央。
那三名弟子吃惊之下,见己方又死一人,呼喊着纷纷捡起兵器,齐齐抬手,攻向半空中飞来的华澜庭。
这次却是华澜庭的运气太好了。
漩涡飞碟承载华澜庭和薛稼依两人飞行就有些勉强,又被华澜庭加力催动前行,杀了一人后又疾停转向,再加上华澜庭首次临敌运用,操控起来还不够娴熟,所以飞碟在临近三人时猛然间下坠,掉落了下来,正好避过了三人兵器术法的合击。
华澜庭眼疾手快,下地后龙头索圈绕住了其中两人的脚踝一拉,两人应变不及倒在地上。
索头灵蛇般探出,扎进一人的咽喉,那人喉头呵呵发声,气绝身亡。
蝎尾也无声飞起,自另一人脖颈一侧滑过,大动脉被切开,鲜血喷出老高,二目圆睁死去。
最后也是修为最高的那名蒋家弟子为人警醒老练,不但晃身让开了龙头索对他小腿的圈击,还有余暇一拳击飞了想过来帮忙的曹家澍。
随后,他没有受到两名同伴惨死的影响,趁华澜庭运索连杀两人后力不继气息不畅的当口,闪身上前,双掌灵力内蕴,重击华澜庭的胸口。
华澜庭见势,知道躲不开了,前胸的空天青烟玉只能护住胸前很小的中间部位,有心转身以后背的护甲卸力抵御,却想到自己还背着薛稼依,无奈之下急忙退步撤身,不得不以单掌硬接了对方两掌。
对方掌力雄浑,单掌根本抵敌不住,他虽然最近修为又有长进,还有紧皮功护体,胸骨没有被掌风灵力震裂,但还是被打的嘴角溢血,胸闷无比,眼前发黑,一口气提不上来。
华澜庭勉强把龙头索抽回,盘成一团护在胸前,计划再挡一击,等淤血散出,缓过气来,再以五行清炁雷法强行反击,然后集曹家澍之力力拼此人。
刚想到这里,这名蒋家弟子却突然手捂喉头,仰面倒下。
华澜庭只来得及感觉到右肩上突出来一丝细细的金银交替的异彩,然后倏地就收了回去,此人就倒地不起了。
猛回头,只见薛稼依小脸煞白,嘴角牵动,却无力笑出来,樱唇微启,发不出声音,但意思他读懂了:没错,是我干的。
曹家澍的伤势不轻,华澜庭也挂了彩,薛稼依也明显脱力,但追上来的五名蒋家弟子全殁。
蒋家堡后山地下,血腥之气弥漫,蒋家族人几乎尽数在此,正在集合全族之力运行一个阵法。
突然间,盘坐在最高位置的蒋家老祖蒋甯猛然站起,凝视着阵法中的变化,脸色阴沉似水,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