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江南最美是烟雨,其实也不尽如此。
江南秋虽短,但在于精致。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江南总是给人一种婉约的感觉,当北方的秋天热火朝天的时候,江南还在渐渐慢慢等待,等待着霜降的到来。到那时,红枫似火,延绵百里。
秋至漓洲,本是风流温柔乡,如今却如铁甲孤城,阴云环绕。街上,百姓稀少,零星几个行人步履紧张,言语小心,连走路都不敢在路中间,纷纷靠边而行。穿行在各街道的是一队又一队的铁甲巡逻,面容肃穆,杀气腾腾。一夜之间,江南三洲驻军倾巢而动,最先抵达的五千骁骑营直接进驻漓洲,于此同时,清剿前朝余孽的告示贴满了江南百里。
这一日,漓洲城外驶来一辆马车,以及马车旁的一众护卫。
城门守卫早就被骁骑军的人所取代,这一行人来到城门只是出示了一枚令牌,便很轻松地就被放行了。
马车穿过漓洲城大街,直至驶到驿馆门前才停下。
一只大手从里面握住了车帘,然后将之掀开,坐在车内的人完完全全地暴露在空气中。
他附身走出马车,这是一位三十左右的男子,面容英武、身材高大,身穿一袭官服,高冠博带,衣袂飘飘。
不过,在这名男子走出马车后,车帘再度被人从里边掀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玉冠墨发,接着是一张略显稚嫩的俊脸,美如润玉,目若星辰。待其走出马车后,便能真正瞧清了他的穿着,是常年惯穿的雪蚕冰丝缎袍,腰间系着一条彰显身份的腰牌。年纪虽不大,但举手投足间处处透露着不凡的气质。
风行双目微眯,他身为鉴察院十二司之中的盘龙司首座,主要的任务是负责调查与江湖势力有关的棘手案件,这件事自然会落到他手里去办。
起初院长对他说,宁王府小公子也会跟他一起前往江南调查,后者他有听说过,弱冠之年,陛下竟然破格将之提拔为鉴察院曌司,在他看来,多半是看在老王爷的面子上而已。
只要对方不拖他后腿,他也就全然当做没看见,可这一路走来,他竟然隐隐被对方所表现出来的气质折服,无论从言语还是观点方面,后者的表现全然不像是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沉稳内敛,没有半点少年的轻狂。
思绪间,驿馆内疾步走出几道人影,为首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身着紫色锦服,手掌折扇,面颊与江殊霆有六分相似,身后还跟着一众随从。
"风大人远道而来,江某未能远迎,深感抱歉!”
江扬涛抬手一礼,拱手笑道。
"世子客气了,世子能在驿馆内等候相迎,足见世子热情。”
风行也是抱拳一笑,每年春节,江扬涛也随江殊霆入京,他们见过,自然也认识对方。
说到底,今年春节又将至……
两人谈笑片刻,江扬涛这才发现了风行身后位的未央,他眼中划过一抹惊艳,旋即疑惑问道:
"这位公子是?”
"哦!在下差点忘了介绍了。”风行尴尬一笑,旋即又道:"这是宁王府的小公子,未央。”
"未央,这是淳王府的世子殿下。”
江扬涛一愣,宁王府何时有个小公子了?对方是宁王府公子,他是淳王府公子,也就是说对方身份跟他一样?
似乎猜到了江扬涛的疑惑,风行耐心解释道:"小公子是老王爷的远房亲戚。家道中落,老王爷便接来京城居住了。”
闻言,江扬涛了然,原来只是远房亲戚,那么说他无法承袭宁王的爵位,想到这,他就淡淡地对未央抱拳,也当打过招呼了。
风行只说出了她宁王府小公子的身份,并未说出鉴察院曌司的身份,想来是他并不想承认这一点。毕竟这是与他同等头衔的官职,而她才十五岁。
未央也不恼,报之一笑。
他们在驿馆门前聊了半刻,后知后觉发现引来了不少行人的目光。
"光顾着聊天,竟忘了请风大人进去了。风大人,里边请!”
江扬涛洒然一笑,旋即侧身请风行进入驿馆中。
"世子殿下请。”
风行也做出请的动作,而后两人并排进入驿馆内。
驿馆内早就为他们准备好了一桌酒菜,为他们接风洗尘。
"风大人今日先在驿馆住下,明日本世子在府中摆宴,再邀大人前往,相商要事。”
席间,江扬涛举杯,对风行淡淡笑道。
闻言,风行眉头微皱,他从江扬涛的话语中听到了一点信息,旋即将手中的酒杯放下,问道:"淳王呢?”
"这……”江扬涛不着痕迹地将举起的酒杯放下,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叹道:"虽说已入秋,但江南气候还很炎热,前些时日父王又因为供奉的事烦扰,不甚中了暑气,前往避暑山庄调养了,故让本世子前来接待大人。”
风行点头,但眼中却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泽。
江殊霆在此时中暑了,是巧合还是故意不见……
"那……调查供奉遭劫的事?”
风行最终还是将心中想问的问题问出来了,虽然他已经隐隐猜到了答案,但还是想等对方亲口说出来。
闻言,江扬涛抱拳,脸上扬起一抹笑意,缓声道:"父王命我协助风大人破案。”
果然,虽然他早就猜到了结果,但听对方这么说后,他突然也明白了江殊霆的别有用心了,中暑是假,让江扬涛出面才是真,风行再度沉默了一下,目光飘到若无其事的未央身上,见后者头也不抬,目光一直盯着饭桌上的菜肴,似乎那里有什么时间绝美的东西一样。
他只得叹了口气,重新拿起酒杯,迎上江扬涛递来的酒杯,二人一饮而尽。
席间两人断断续续地聊了几句,无非都是对供奉遭劫这件事的看法,其余时间都是一阵沉默,各怀心思。
他们来漓洲的时候,也经过了战场,但由于天气燥热,尸体容易腐臭的原因,大多尸体已经被处理了,所以导致现场并没有看出什么来,且听说张天南的尸体已经被运往漓洲城后,他们就到了这里。
一顿饭在三人心思各异之间结束,直到外边的烈阳已经开始西斜后,江扬涛这才站起来,道:"风大人,小公子一路舟车劳顿,本世子就不再叨扰了,还请二位明日来府中赴宴。”
风行罢了罢手,道:"设宴就不必了,从祁都到漓洲城就用了十多日,办案的时日不多,明日直接开始罢。”
江扬涛皱眉沉思,而后道:"也罢。二位好生休息,本世子不叨扰了。”
说罢,转身离去。
风行与未央对视一眼,无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