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场的人很多都是来凑热闹,想要多结识一些人脉的,你就算是跟他们讲大道理,他们也不会听进去的。反而夏彦非讲了一个小段子,然后又引申出更深的寓意,大家不但听得津津有味,还觉得夏彦非真的是很有见识。不得不说,这个夏彦非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很懂得因地制宜,及时变通自己,来适应现场的气氛。果然夏彦非一讲完,现场顿时救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夏彦非对这个效果很满意,他笑着鞠了个躬,然后就退下了主席台。退下了主席台之后,夏彦非就在人群中穿行,先后跟几个原本就认识的人打了招呼,然后拿了杯酒靠在吧台上慢慢地喝着。
傅华注意到夏彦非停留的位置离他们很近,时不时的还会向他们这边扫那么一两眼,而他们这边并没有什么跟夏彦非熟悉的人,夏彦非这么注意他们,目标很可能就是沈韶祺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就低声对沈韶祺说:“沈小姐,那边的夏行长似乎很注意你啊。”
沈韶祺转头看了看夏彦非,皱了一下眉头,她今天一直都有些忧郁,似乎还是没有完全从莫向天的死亡中解脱出来,因此就有些冷淡的说:“傅先生你别跟我开玩笑了,人家那么风流倜傥的一个男人又怎么会注意我呢?”
这时,夏彦非看到了沈韶祺在看他,就拿着酒笑着走了过来,虽然这家伙主要的注意力都在沈韶祺身上,却并没有一来就直接奔着沈韶祺去,而是先冲着傅华他们说:“不知道几位怎么称呼啊?”
傅华和胡东强、罗茜男等人都跟夏彦非做了自我介绍,互相交换了名片。虽然大家都清楚到了夏彦非这个层次,交换过去的名片很可能会被夏彦非扔进了纸篓里,但是场面上的礼数还是要讲的。只有沈韶祺只是冲着夏彦非礼貌性的点了点头,然后就不说话了。
这时大厅里响起了华尔兹舞曲,有人开始跳舞,夏彦非停下了跟傅华等人的闲谈,走到了沈韶祺面前很绅士的微微一弯腰,伸出右手对沈韶祺说:“我可以请您跳支舞吗?”
傅华心中暗自好笑,这家伙费了这么多周折,目标还是在沈韶祺身上。沈韶祺稍稍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接受了夏彦非的邀请,跟他一起进了舞池,翩翩起舞起来。
跳了几步之后,夏彦非说道:“沈小姐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刚才我一直都担心您会拒绝我的邀请的。”
“您知道我的名字?”沈韶祺有些惊讶的说,“我好像没跟您介绍我自己的。”
“美女不需要介绍自己的,”夏彦非笑着说,“男人自然会主动地想办法了解她的芳名。”
沈韶祺还是淡淡地说了句谢谢您的恭维了,然后就不在说话了。
两人之间就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冷场,过了一会儿,夏彦非讪讪的说道:“我是不是很让您讨厌啊,怎么连一句话都不肯多讲。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了。”
沈韶祺尴尬的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是我的问题了,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我实在提不起情绪来的。您如果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停下来不跳了的。”
“那怎么可以啊?我好不容易才有幸跟您共舞。这样吧,我不讲话了,我们就静静的跳完这支舞好了。”
两人就不再说话了,专心于跳舞。沈韶祺可能是受过这方面的专门训练,她身姿挺拔,舞步流畅,微微昂起的下巴,挺直的颈线让她在舞池中像一只高傲的天鹅。
令人意外的是,夏彦非跳的也是很棒,跟沈韶祺居然十分的和韵合拍。华尔兹本来是欧洲中世纪宫廷舞蹈演变而来的,讲究姿势的优美,两人的合作居然真的把华尔兹的风格演绎的十分到位。
一曲终结,两人停了下来,夏彦非还有些意犹未尽,便看着沈韶祺说道:“您的舞跳的真好,要不要一起喝一杯啊?”
一曲跳完,夏彦非跟她又配合的很默契,沈韶祺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就点了点头。两人各拿了一杯红酒,去了外面的露台,找了一个比较偏的座位,坐了下来。
喝了一口酒之后,夏彦非看着沈韶祺说:“我看您心情现在好多了,能不能告诉我,您究竟在烦什么啊?”
沈韶祺苦笑着说:“烦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烦什么,反正就是一言难尽啊。”
“别把郁闷都憋在心里啊,那样子很容易就会生病的,”夏彦非笑着说,“我们今天能碰到一起,就算是有缘,这样,您就把我当做树洞先生好了。”
沈韶祺看了夏彦非一眼,她心中确实是憋了很多的委屈想要找人倾诉的。面前这个男人倒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因为这家伙位高权重,还是个什么大银行的行长之类的,就算是她把心中的苦恼都倒给他,他也没办法再跟第二个人讲的。因为他的身份层次在那呢,讲了他反而会成为别人的笑柄的。沈韶祺就说道:“那我可就说了……”
沈韶祺就开始讲述她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心路历程,她如何被前夫抛弃,如何遇到了莫向天,又重新振作了起来,莫向天又是怎么突然被杀,她的生活眼见着又要沉沦了……
她把夏彦非当做一个这辈子不会再见面的朋友,也不去想夏彦非以后会怎么看她,所有的内心感受一一都倾诉了出来。讲完这些之后,她感觉到心里说不出的舒爽,看来倾诉真的是能纾解心理上的压力的。
“好了,我的故事都讲完了,您已经知道我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美好的,是不是开始觉得有些后悔认识我这样的女人了?”
“谁的生活也不是那么完美无缺的,张爱玲不是曾经说过吗,生活就是一袭华丽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虱子。”
“呵呵,”沈韶祺看着夏彦非说道,“通常男人说他生活不如意的时候,下一步就该说他说他夫妻感情生活怎么怎么不好了。”
“哈哈哈……,这您可误会我了,”夏彦非大笑着说,“我妻子虽然生活在伦敦,我们需要见个面不是那么容易,但是我们俩的感情真的是很好,我们还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我手机里还有他们的照片呢。”
夏彦非说着拿出了手机,找出了妻儿的照片给沈韶祺看。夏彦非的妻子很漂亮,气质出众,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的范,儿子和女儿也很漂亮,照片上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看完照片之后,沈韶祺说:“儿女双全,我真是羡慕你啊。有这样的家庭,你应该感觉很幸福才对啊,为什么还觉得不是那么完美呢,你是不是要求得也太高了一点啊?”
“不是了,家庭方面我没什么缺憾了,就是事业方面……”
“呵呵,您是不是跟我开玩笑啊?”沈韶祺打量着夏彦非,“您四十出头就成了一家大银行的掌舵人,您还要说自己事业不成功,是不是谦虚过头了啊?”
“我不是谦虚了,我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不仅仅是我的努力,还有一些其他的因素,比方说家庭了……”
沈韶祺看得出来,夏彦非的原生家庭门第肯定很高,因为夏彦非有着很好的修养,还会跳什么华尔兹,舞步还很优美,这些东西需要从小就培养才会有的。
“其实我并不喜欢我现在从事的职业的,”夏彦非继续说道,“即使我现在做得很不错,但我依然不喜欢金融这个行业。当初我选择这个行业的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懂,是接受父母的安排才选择了这个行业的。我真正喜欢的事文艺,唱唱歌跳跳舞之类的。但那个时候我父母是不能接受我把唱歌跳舞当做毕生的事业的。”
沈韶祺笑了:“原来您是一只误入金融森林的小白兔啊。”
“我还是真是有这样的感觉,每当我在夜晚的时候走出自己的办公室,漫步在长安街上的时候,我成天跟这么些数字打交道到底有什么意义?难道我这一辈子都要这样子过下去吗?”
“我就没办法体验您这种幸福的烦恼了,不管怎样,您现在都是功成名就了,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而我呢,还要为未来去打拼,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的明天在哪里。”
聊天中,两人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红酒,这个时候,夏彦非已经开始有些兴奋了,他低声吟道:“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的飞翔。……”
沈韶祺听出来了,夏彦非是在吟诵前苏联文学家高尔基的海燕,大致的意思是海燕不向恶劣的环境屈服,勇敢的迎战一切困难。夏彦非在这个时候吟诵这篇诗歌,应该是给她打气的意思。
夏彦非磁性的低音开始变得高亢起来:“乌云越来越暗,越来越低,向海面直压下来,而波浪一边歌唱,一边冲向高空,去迎接那雷声。……”
夏彦非的声音变得更加的高亢起来:“海燕叫喊着,飞翔着,像黑色的闪电,箭一般地穿过乌云,翅膀掠起波浪的飞沫。看吧,它飞舞着,像个精灵,——高傲的、黑色的暴风雨的精灵,——它在大笑,它又在号叫……它笑些乌云,它因为欢乐而号叫!……”
等到结尾的时候,夏彦非的声音又变的低沉起来,但是低沉中却有一种不屈的强悍:“这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闪电中间,高傲的飞翔;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虽然也知道这种鸡汤式的诗歌解决不了任何的实际问题,但是沈韶祺依然感到鼓舞:“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会让自己坚强起来的,谢谢您了。实话说您的这段朗诵真是太棒了,简直都让我有一种舞台剧的感觉。”
“您真是客气了,我只是觉得人生谁都有坎坷的时候,有些事情你现在觉得好像很严重,但过后你就会觉得根本就没什么的。所以就把这首海燕的诗,希望您能振作起来。”
“我明白,我心里真是很感激您的。”
“您这人真是的,我都说不用客气了,好吧,您如果真是过意不去的话,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沈韶祺多少错愕了一下,她没想到的是,本来就是一句客气话,夏彦非居然顺杆爬,提出了请求,不过这个时候她也不好拒绝,也相信夏彦非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就笑着说:“您说,让我干吗?”
“我听别人介绍说,您是一位大歌星,今天既然有缘碰到了一起,能不能为我唱首歌啊?如果一首太长的话,一小段也可以啊。”
沈韶祺多少有些为难了,倒不是说夏彦非这个要求过分了,而是她的歌大多数都是什么情啊爱的,在舞台上面对很多观众的时候,唱一下并不会尴尬,而现在这种只有两个人的场合,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异性,再来唱可就有些别扭了。
沈韶祺略微想了想,就笑着说:“行啊,那我就唱一小段吧。”
略微停顿了一下,沈韶祺就开始轻声清唱道:“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这是王维的一首渭城曲,又叫送元二使安西,在台湾的时候,有位唱歌的老师讲过唐诗都是可以用来吟唱的,当时就举了渭城曲作为例子,今天沈韶祺就是按照回忆把这首诗给唱了出来。
王维本来就有诗佛的称号,王维的诗往往都能带给人一种禅的幽静,再被沈韶祺这种南方女生软糯的声线悠扬的唱出来,夏彦非心中忙于世事所带来的烦躁顿时就一扫而空,他感觉被带入了一种禅门入静的状态中,久久不愿意出来。
“夏先生,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