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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病了么？”
李慕玥毫不掩饰地轻哼了一声，“嗯。”
“严重吗？”
“娘胎落下的坏毛病。”如果不是妈妈难产的话，他或许不会这样。
林依晚疑惑地皱起眉心，想要听她继续说下去，然而她没有。
尴尬的静默只能用她的疑问去打破，“什么？”
“他的心脏不好，不能激动，不能奔波，不能操劳。”
连续的四个“不”让她的眉心更深了，“我从来没有听见他提起。”
李慕玥挑了挑眉，看似不经意地承认道，“他的确想一直瞒着你。”
“为什么？”
李慕玥不答反问道，“如果我不说，你能看得出来吗？”
“即使你现在说了，我也不太敢相信。”
“如果你知道他心脏不好，你还会拒绝他吗？”
不等她回答，李慕玥又继续说道，“我们李家的人向来眼光都不会差。明君他会喜欢你，想必你也是一个善良的人。”
“我……”林依晚有点语塞了。她善良吗？假若她真的善良，或许她就不会如此狠心地伤害他了吧？但在世人的眼里，善良的人是不是注定就要委屈自己？
她心里还没有答案。
“其实明君跟正常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每一次从你这里受到的情伤却会比普通人的人难受百倍。”
李慕玥回过头看着她的眼睛，“钻心的疼痛是真的。”
林依晚企图为自己对李明君创造的伤痛狡辩，“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有多痛？”
“不知道。但我知道求而不得是一种怎样的痛苦。我相信你也深有体会。”
这一次，林依晚彻底地沉默了。
求而不得。她求不得，同时李明君也求不得。她知道李明君一直都站在她的身后，明明她转个身就能成全他了，可一直一直以来，她都选择毫不犹豫地直往前走。假若她委屈自己，或许就能少一个人的痛苦了。
林依晚的沉默让李慕玥知道，她听进去了。痛惜的目光瞥向床上的人儿，喃喃地说道：“我们家明君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
“他的确是。”
“我希望你能好好地重新考虑一下他对你的感情。”
越到后面，林依晚越有一种缥缈的感觉。她没有听错吧？李慕玥竟然让自己重新考虑李明君对自己的感情？
“为什么？”林依晚惊愕地看着她，眼里全是不解。
虽然她的记性似乎一日比一日差，但她并没有忘记当初在沪城的时候，是李慕玥劝自己离开沪城，远离李明君的。
“因为我们李家的人都是一个难得的痴情种。”
林依晚顾不上考虑她的话里是贬义的多，还是褒义的多，她只想感叹一句，女人呵，还真是善变。
“你不是希望得到一个快刀斩乱麻的结果吗？”
“我不忍心看到他这么痛苦。”
“你说过，长痛不如短痛的。”
“他……”李慕玥顿了顿，咽下了喉咙里的哽咽，“可能没有机会长痛了。”
她的话太过隐晦，但林依晚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也许他的情况并没有太乐观，“明君他怎么了？”
愁色攀上了她的脸容，“越来越不好了……”
“会死吗？”
“死”这个字一旦挂在嘴边常常伴随着双唇的颤抖。
“会。”
只是简短的一个字，林依晚感觉自己的心咯噔地颤动了一下，“还有多长的时间。”
“随时。”
李慕玥没有等到李明君醒过来，就因为急事被匆忙地召唤走了。然而，她走了之后，她的话却一直盘旋在林依晚的脑海里。
“随时。”
随时是不是意味着李明君忽然有一天就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不，是在这个世界消失了？
历经了那么多次的死别，她或许应该早已练就了一颗麻木的心。但她没有。如今的她依旧每每想到这个可怕的字眼就感觉沉痛得无法呼吸。
她呆呆地坐在病床旁边，胡乱的思绪支配着她疲惫的四肢。倦意渐渐地侵蚀着她的意志，直至完全地攻占了她的意识。
李明君醒来的时候，发现她正趴在床边睡着了。往日般温润的嗓音染上了些许嘶哑，“晚晚。晚晚……”
迷糊中的声响触动了她的神经，林依晚很快地睁开了惺忪的眼睛，她欣喜地看着李明君说道，“明君，你终于醒啦。”
“嗯，这次睡得确实有点久。可能是开车太疲惫了。”
他在说谎，而她也不打算戳穿他，“嗯，应该是吧。肯定是开车太累了。”
她答应过李慕玥的，她要假装并不知道他生病这件事情。
李明君伸过手拉着她的腕部，“你好点了吗？”
林依晚微微垂下眼眸，视线落在修长的手指上，轻哼了一声，“嗯。”
“你睡在这里很久了吗？”
“可能吧。我也不知道。”目光所至，并没有看到能够告诉她时间的东西。
“饿不饿？”
他不说倒还好，经他这么一问，她的肚子就咕噜地响起来了。俏皮的咕噜声瞬间把两人逗笑了，只不过林依晚却笑不达意。
“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话毕，李明君就从被窝里翻身起来。
“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
“你才刚醒……”
“怕什么？我身强力壮。”
这话听来有点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可是她不是李明君，她并不知道他此时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在不能准确评估他的身体状态下，她不敢贸贸然走出这个病房的大门。毕竟她也是一个病怏怏的患者。
她提议道，“要不，我们叫外卖？”
“外卖没有那么快到。你饿了得及时解决。”
“不不不，比起走路，我更愿意饿肚子。”
李明君勾起无奈而又宠溺的嘴角，“那好吧。你乖乖地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似乎他觉得林依晚不会拒绝他的殷勤。而事实上，林依晚制止了他的冲动。她一把将他按回床上，“你也乖乖地跟我在这里等。”
“那得等多久？”他可舍不得让林依晚受半点委屈。
“多久都要等。反正我没有特别饿。”林依晚口是心非地说道。
李明君见她如此，只好顺着她的意去。“不过，你点外卖了吗？”
“没有，现在点。”
她伸手摸了摸身上的口袋，翻了一遍没有找到自己的手机，“我没有带手机，拿你的用一下。”
李明君左右看了看，然后从左边的抽屉里拿出手机递给她。
林依晚接过手机，一不小心就把刚解锁的屏幕又重新锁上了。
“开锁。”
“你的生日。”
“什么？”
“你的生日。”
李明君又说了一遍，她终于领悟到他的意思了。假若换在之前，她或许有些许尴尬或是不知所措，但这段时间经历了那么多，她的心态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发生了变化。
她调侃道，“原来你是用这种方法来记住我的生日哒？”
“你太小看我了。”
“我怎么就小看你了？”
她轻易地解开了锁屏密码，宽大的屏幕再次光亮起来。只见屏幕上是一张熟悉的脸庞，那是她。不，准确来说，是尚且稚嫩的她。
她不可能假装看不见，“你干嘛用我的照片来做屏幕？”
李明君云淡风轻地解释道，“好看。”
“未经本人同意，擅自挪用他人照片，你该当何罪？”
林依晚一本正经地说道，顿时把李明君逗乐了，他配合地回应道，“一辈子任你差役如何？”
“你就想得美。用了我的照片，还想吃我的饭？别说一辈子，一顿也不行。”
李明君一脸忧伤地摇了摇头，“晚晚，你变了。”
“我怎么就变了？”
“大学那会儿，你还会慷慨地请我们吃饭的。你现在一顿饭都不肯请我了。”
“你还好意思说，作为沪城首富之子，你怎么好意思经常坑我请吃饭的呢？”
“不，有一点我得纠正一下。我爸爸和大伯才是沪城首富之子，我可不是哦。”
“我不管，反正有钱就对了。”
李明君面露着难色，正如他以往惯用的伎俩，“好吧，那这一顿算我的吧。”
纤细的指头在灵敏的屏幕上滑动着，一个个便宜的菜单在她的眼前划过，“你也太抠了吧？这一顿还不够你在星爸爸点一杯咖啡。”
“你要是吃得完的话，你也可以多点一些。”
林依晚不以为意地说道，“反正浪费的也是你的钱。”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理性地订了两人足够有余的分量。
从外卖平台退出来以后，林依晚认真地再次观察屏幕上的这张照片。似乎在她的印象里从来没有见到过这张照片，“这照片你哪里来的？”
“没有哪里来的，我自己拍的。”
林依晚十分肯定地否决掉，“不可能。”
“真的。”
李明君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可是这并不足以消除她的疑惑，“这时候的我应该还很小吧？”
那张稚嫩的脸她再也伪装不回去了，所以她敢断定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照片。如果说，他是从别的途径找来的照片，那就没有任何值得细究的地方。可他说，这是出自他手。
“也没有特别小吧。只能说，那时候的你还很青涩。”
“你认识我？”
李明君知道她说的是那个时候，“不算认识。”
“嗯？”
“我知道你，但你还不认识我。”
“你很久以前就认识我了？”林依晚不禁有些好奇起来了。
“我在沪城见过你……”李明君顿了顿补充道，“和他。”
听到这个“他”，林依晚意会到了这个指代。随之忧伤的思绪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她以为自己掩盖得很好，但事实上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滴水不漏。
她故作轻松地说道，“沪城那么大，这都被你偶遇到啦？”
“沪城的确是很大，但是属于我们的圈子其实就那么一点。能遇到你是缘分，遇不到你却倒是稀奇了。”
“干嘛说得那么玄？”
“本来就是。”
事实上，她的脑海里一点印象都没有。甚至连她什么时候去过沪城都不记得。在她模糊的记忆里，几个月前的到访才是她第一次到达沪城。
“那你说说我那时候在干嘛？”
因为心脏不好，他从小就比别的小孩安静许多。他常常一个人待在角落里旁观着别人的欢乐。说他孤独么？可一路这么过来，他似乎早已习惯了。
日复一日的平静，在他偶尔去巴林雅舍小住的几天里突然发生了变化。
也许那一天并不真的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但因为遇见林依晚，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明亮起来了。
他百无聊赖地站在窗边看着室外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白色的地面上。忽然楼下传来的欢笑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把如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没有什么小伙伴相伴的他比别人更加向往群体的生活。每每听到别人的欢笑声，他都极力地抑制自己不去关注，但每一次他都失败了。
即使他的视野不在工作，但他的心却早已飞往了那些个欢声笑语里。
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没有人留意自己的一举一动。他终于能够放纵自己去旁观别人的快乐了。
他轻轻地推开窗户，裂开的缝隙马上就灌进了冰冷的空气。他冷不丁防地打了个寒颤，但他的视野却仍然好奇地搜寻着目标。
灿烂的笑容盛开在可爱的脸蛋上，倒映在他的瞳孔里，李明君感觉藏在胸骨下的心咯噔地跳了一下。
好可爱的女孩子。他不由得在心里默默地惊叹道。
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消融了冬日里的寒雪，照在他的心头暖洋洋的。
她和站在她身边的人一路说说笑笑走在铺着薄雪的人行道上，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他两个人。
那是一个怎么样的男生呢？阳光。之所以说阳光，是因为他看起来比自己健康。
他们是什么关系？疑惑的念头缠扰着他，但此时他更关注的是她在说什么。
费力地屏住呼吸想要听见他们的对话，可惜风声盖住了他们的笑语。
眼看他们相携着越走越远，李明君着急得忽然想开口叫住他们，但理智抑制了他的冲动。
不知所措的他突然瞥见搁在桌面上的小伙伴，他赶紧拿起朝他们远去的方向咔擦地连拍下几张模糊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