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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依晚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林琳”这个名字，以及这个名字所带给她的身份。
她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直呼“林保国”的名字，而不是尚且念及父女间的一丝情分去称呼一声“爸爸”。
难道父女之间真的会有如此深的怨恨，而让她如此的决绝？
“你有想过为什么你和瑶瑶跟我长得那么像吗？”
“我们是母女，长得像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理所当然的回答并没有得到林琳的认可。她只感觉可笑地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我记得晚晚的学习成绩很好，按道理你的生物不至于差到连遗传学的基本知识都不知道吧。”
林依晚紧锁着眉心，她猜测不到林琳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亲生母女间再怎么相像也只是遗传了一半的基因，容貌能长得一模一样吗？可偏偏，我们的样子都长得太像了。”
不仅仅是林依晚跟她自己，还有林依瑶，都跟小茹太像太像了。
“虽然理论上分析起来不太可能，但事实上，我们的确如此。很多事情不是科学能够解释的。”
“不，这就是科学，是林保国最先研发出来的科学。”
“什么科学？妈妈，我不懂。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科学。你说我跟你的相似是爷爷研发出来的科学，难道我是你的复制品，是爷爷手中的实验品吗？妈妈，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林琳的话就像是一团迷雾困惑着她，让她一时之间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她竟然猜对了。
“我不是你妈妈。我跟你一样，都是他的实验品。”
林依晚震惊地看着她，仿佛她此时正在编造着一个弥天的大话。她尬笑了一声，不可置信地问道，“呵，怎么可能？如果我不是妈妈的女儿，那我的亲生妈妈是谁？”
“没有。我们都一样，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如果你非要给自己找所谓的亲生父母的话，那就注定了你会永远失望。”
“我不信。这个世界上，哪有人会没有父母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爸爸妈妈，不然她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
“科学。我已经告诉过你，你与我，以及瑶瑶的出现，就是因为科学。”
林依晚只感觉她所说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忽悠她的借口，“什么科学？即使是试管婴儿也会有精子和卵子结合的过程。哪里会有人无缘无故地诞生的？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孙悟空也只是个神话！”
面对她的愤怒，林琳只是嘲讽似地摇了摇头，“因为，我们都是克隆人。”
她说的每一个字眼都是那么的清晰，林依晚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她的话。但是，这个消息却犹如一颗威力巨大的原子弹在她的心头里面炸开了。
“什么？克隆人？”
“是的，你没有听错。”
“你开什么玩笑。最领先的克隆技术也只是用在动物身上。我们怎么可能是……”
“我说过了，林保国手上掌握了最先进的科学。”
林依晚依然不太相信她的话，“你怎么知道？”
“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冷漠的目光直击着她的灵魂，“我们都是小茹的复制品。”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没想告诉我，是我用自己的手段得知的。”
话已至此，林依晚的脑袋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述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可惜，从小茹的干细胞提取出来的基因是有缺陷的。我和瑶瑶都是失败品，而晚晚你则是他迄今为止最为完美的作品。”
林依晚双手抱着脑袋，重复地呢喃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她的表现似乎早已在林琳的意料之中，“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很多事情没法跟你解释，因为正如你现在的表现，我解释了你也不会接受的。”
“我也想接受，可是你不觉得你说的这些让人很不可思议，甚至是很荒谬吗？”
“荒谬？”林琳冷笑了一声，“呵，反正你想问的，我都告诉你了。信不信由你。”
林依晚无助地看着她，希望能从她身上得到解脱，“我该相信吗？”
“我是我，你是你。信或者不信，都只是你的事情。”林琳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虽然我们不是真正的母女，但看在你也叫了我十几年‘妈妈’的份儿上，你应该相信我所说所做的都是为了你好的。”
“难道你催眠我，也是为了我好吗？”
“你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过得不快乐吗？”
林依晚勾起一抹苦笑，反问道：“你觉得身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会开心快乐吗？”
“可是你是自由的。”
“如果自由是无人问我衣可暖，无人问我饭可温，这样的自由要来有什么用？”
“那现在恢复记忆的你，有人问你衣可暖、饭可温么？”
林依晚迟疑了一下，底气不足地说道，“当然。”
“林保国或许会给你这样的温暖，但他绝对不会给你想要的自由。”
“爷爷他很宠我，他对我很好。”这一点，林依晚觉得毋庸置疑。
“呵，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现在遭受的种种不幸，都是因为他。”
林依晚感觉眼前的人很陌生，她说的这些都只不过是离间她与爷爷之间的感情。
“爷爷那么宠爱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抱怨他？你跟他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没有误会。我对他只有不折不扣的怨恨。”
“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琳放空了思绪，像是在追忆着遥远的过去，“如果不是他，我根本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也不会遭受病痛的折磨。”
“病痛的折磨？”
“没错。就是因为他，所以我从一诞生到现在，都依靠着药物去缓解我的衰老症。”
“什么衰老症？”
“我刚才跟你说了，小茹的基因是有缺陷的。我作为她的第一代复制品，完全复制了她身上所有的疾病。而她最致命的是，就是患有严重的衰老症。”
“所以你一直吃药是为了延缓衰老？”
林依晚把她说的这些大概理解为，女人都畏惧容颜老去。
“准确来说，我是依靠药物来延续我的生命。器官的衰老直至萎缩，就是我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
“或许爷爷他也没有想到，他赋予你生命却会带给你那么多的痛苦。”
林琳不同意地摆了摆手，“不，肉体上的痛苦远远比不上心灵上的煎熬。”
“我理解不了。”
“假若你也曾爱过一个人，但却爱而不得，你会怎么样？”
我会怎么样？林依晚细想着这个问题，脑海里先后浮现出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是她爱的人，而另一个是爱她的人。
无论是她爱的，还是爱她的，都是同样地爱而不得。
她勾着一抹苦涩的弧度，“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但现实里我却毫无选择。”
“那你该会明白这种爱而不得的感受吧。”
“当然。”
“我爱林图。”
“可是你们是兄妹。”
“是吗？”林琳不屑地说道，“我们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可是外界的人不知道实情。”即使她已经知道林图只是林保国一位战友的儿子。
“你觉得，如果林保国愿意让我们一起，这些是问题吗？”
听起来似乎并无道理，但林依晚想到一个更关键的问题，“爸爸也爱你吗？”
林琳怔了怔，她显然没有想到林依晚会这么问她。不过，她很快又恢复了惯有的冷静。
“他只是碍于世俗的目光而不敢去爱我罢了。”
“但我却认为，如果他爱你足够深的话，他肯定会打破世俗的桎梏而跟你在一起的。”
“呵，事情哪有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有什么复杂的吗？”
“那你跟秦深的爱情简单吗？”
林依晚忽然发现从别人的口中听见秦深的名字，竟会让她有一种近乎窒息的感觉。
她的心情瞬间滑落到了冰点，“我跟秦深之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你放得下吗？”
“放不下，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嗯……听起来好像挺豁达的。”
“不是豁达，是我无可奈何。人家都不要我了，我再怎么死皮赖脸也没有用。”
“所以你选择离开羊城，来到这里。”
“是的。我不想留在那里面对一堆伤心的回忆。”
“这一点，我们确实是挺像的。不过，不同的是，我不是想逃避羊城的回忆，我是要脱离林保国的控制。”
“控制”这个词语，在林琳的口中出现了不止一次又一次。林依晚不解地问道，“他控制你什么？”
“所有。包括我的身体、灵魂。”
“他为什么要控制你？”
“因为他爱小茹，就像我爱林图，你爱秦深一样。不，他远比我们要疯狂。”
她从来没有见过小茹，但是从林保国的口中，她曾听说过不少关于小茹的事情。在细微的描述里，她知道，林保国爱小茹爱得如斯深沉，深沉得甚至于有些卑微。
“小茹爱他吗？”不知为何，林依晚心里竟然期待林保国跟她们一样，都是爱而不得。
“不知道。爱，或者不爱，都只是从他一个人口中说出。一个已经埋入尘土里面的人是不会说话的。”
“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
“为了告诉你，林保国很爱小茹。所以，我们的出现就是用来寄托，甚至是延续他对小茹的爱。”
“延续？”
“没错，就是延续。”
“怎么延续？”
“成为他爱的人，或者是爱他的人。”
林依晚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肯定地说道：“不可能。”
“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我不知道你，但是我不相信。”
“事实就是这样，由不得你不相信。”
“爷爷对我，就是对待亲孙女一样。根本就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龌龊。”
“不不不，他爱你，一点也不龌龊。爱情，不能用龌龊这个词来形容的。真正的爱情，是可以跨越国界、跨越年纪的。只不过，你和我，都不是真正的小茹。对于他这种爱，我们根本没法领情。现在你应该明白，假若强迫你去接受林保国，你也会感到无比恶心吧。”
林琳这是描述着她的感受，但更多的是陈述着自己的感受。
但对于林依晚来说，今天晚上她接收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她根本没法以平静的心情来整理混乱的思绪。她宁愿今晚根本没有与林琳重逢，宁愿从未与林琳有过这么一番谈话。
她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让她离答案如此的接近，让她只想远远地逃离。
沉默了许久，她终于长吁了一口气，自欺欺人地说道，“你不想认我，你就直接说。你不必故意编造这么荒谬的假话来蒙骗我。”
林琳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林依晚能一下子接受事实，所以她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你觉得我说假话便是假话吧。不过，我确实是从一场假死里获得了我渴望已久的自由。当然，我同时也给你创造了一段相对自由的时光。可惜的是，你没有珍惜，甚至是有些怨恨我。不过，这样也没有关系，反正，能帮你的，我都已经做了。”
“好了，如果明白醒来，你发现还有什么事情想知道的话，就来找我。我应该还会在这个房子待几天。”
没等林依晚回应，她已经站起来，径直地往通往二楼的楼梯走去。
看起来，她很轻车熟路。不，准确来说，这里本来就是她的地盘。
林依晚一直盯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尽头，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她。
好一会儿没听见声响的鲍米花好奇地探出头，发现只剩下林依晚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便一脸八卦地蹑着脚步走过来。
“晚晚，刚才那个是你妈妈吗？真的是你妈妈吗？”
空洞的眼神听到她的话慢慢地抽回思绪，可是低落的眸光还是惊到了鲍米花。
“晚晚，你怎么了？”
林依晚轻声地自言自语道，“原来不是幻觉么？”
“什么幻觉？晚晚，你是不是见到你妈妈，开心得疯了？”
“要是真的疯了也好。可惜，疯的不是我。”
“晚晚，你说什么？你不要吓我。”
“你也见到她了，是吗？”
“哪个她？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她不是你妈妈吗？”
“妈妈？”她自嘲似地冷笑了一声，“呵，她说她不是我的妈妈。”
“那她是谁？”
“她是谁？她是她啊，我是我啊，我们都不是小茹。”
鲍米花伸出手背探了一下林依晚的额头，她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快要吓坏了她，“晚晚，要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她摇了摇头，“我没事……我回房间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