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审理结果在意料之中。
江满乐没有其他的证据证明自己没有动手推她，林暖也同样找不出其他的证据来指证江满乐。
似乎就这样僵持下来了。
从法院出来的时候，江满乐和罗然站在台阶上等车开过来，身后林家的人走过来，林暖坐在轮椅上，正在盯着她。
江满乐只是听见声音才回头看了一眼。
走到身边，林暖停了下来，扬着下巴，"江满乐，你现在是不是很庆幸，今天没能把你直接关进去？”
江满乐没有理她。
"江满乐，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林暖抓着扶手的手用力，"你别想着让我成这个样子，你还能什么事都没有！”
她这副气急大喊大叫的样子实在是让人觉得聒噪，罗然看不过去，一只手臂横在江满乐身前，形成一幅保护的姿势，"林小姐，这里是法院，希望你注意自己的形象。”
唐清则的车开过来，在她们面前停下，江满乐直接拉着罗然坐上了车。
扬长而去。
法院越来越远，唐清则才开口说话，"看情况林暖他们没有什么新证据了，林轩和林暖包括你的证词，都没有什么可用性，监控视频也很模糊。所以下次开庭依旧是现在这种情况的话，从中打点一下，结果应该不会很严重。”
江满乐想起刚刚林暖说那话时的模样，好像很笃定下次开庭就一定能找到证据置她于死地的样子。
"林暖他们……好像有新证据。”
"如果他们有的话，现在的结果就不是这样了。”
"可刚刚……”
罗然知道她要说什么，"不管他们说什么，有还是没有，你只要先别自乱阵脚。”
江满乐明白，但是这种事情真要是来临的话，不可能做到完全冷静。
送回罗然之后就直接回了临江苑，在附近找了家餐厅吃了晚饭。
回去的时候电梯门一打开，江满乐就看见门口站了个人。
她轻声喊她，"乔夕。”
乔夕之前知道他们今天去了哪里，迎上前去，"怎么样了？”
"还要等下次开庭。”她等着唐清则开门，"你等多久了？”
"一会儿。”
冷空气被隔绝在外，江满乐把围巾拿掉，"你怎么过来了？”
"今天放假，晚上我本来是打算过来看看你的，然后来的时候在一家咖啡厅门口看见了我们学校播音站的一个人和林暖一块出来，就二十多分钟前。”
二十多分钟前，正是他们在吃晚饭的时候。
江满乐一脸疑惑，"播音站的谁？”
"我不太清楚，只是之前见过。但是他怎么会和林暖在一起出现？”
她看到的那个情形，两个人正说着话走出来。
林暖刚从法院回来，一转眼就和一个完全与自己搭不上边的学生在一起，怎么看都不正常。
唐清则端了热茶过来，刚刚也听见了她们两个的对话，觉得有些蹊跷，"知道名字吗？”
"我晚上可以去问问。”
……
……
乔夕说的那个播音站的男生叫王钰，是檀城高高三的一个学生，背景很普通，和林家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有古怪。
唐清则私下里也查了一遍，包括他的家庭情况，发现他是单亲家庭，母亲前不久得了肾衰竭，于是唐清则又去查了一下他们家最近的银行账户上有没有多出来的钱，结果都很正常。
于是就打消了他会和林家有什么的念头。
等待二审的期间，江家并没有什么动静，倒是潘瑜冷嘲热讽的打过电话，不过刚说几句江满乐就直接给挂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檀城的学校已经放了寒假，这意味着再过不久就要过年了。
二审的时候，只是安遥过来接江满乐，唐清则早上出了门之后就没有回来。
江满乐以为他有事会迟到些，可一直等到开庭也没见到他的人。
一切都和第一次一样进行，只是到后来原告方说有新的证人。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江满乐的眼皮开始不停跳，看到那个出现的人的时候，更是觉得脑子一团乱。
站在证人席上的那个人，正是那个王钰。
江满乐见过他的照片。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明明乔夕和唐清则都说他和林家没有任何来往和关系。
但是——
"檀城高的播音站正好在主教学楼天台的对面，那天晚上我留在播音站收拾第二天要用的稿子，关窗户的时候正好看见对面天台上有人。就是被告和原告，因为距离太远，所以根本听不见她们之前说了什么，我也就没有在意。后来我无意中再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她们好像在吵架，紧接着我就看到被告想要打原告，最后把原告推倒了。”
王钰说到这里，朝被告席上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继续说着，"因为有围栏挡着，所以我只看到原告摔下去，然后被告打电话，最后才来的人。”
之前的证据，最多只能看到两个人确实是发生过争吵，但江满乐最后到底有没有把林暖推倒在地导致的下肢瘫痪，这一点不好判断。
但现在王钰的这一番话就不一样了，他就是目击证人，证词是可以采纳的。
林暖那天和王钰见面的事情虽然查不出什么，但是江满乐也和罗然说了，这个时候罗然说这两人这之前见过，可能会有什么。
但法院查到林暖和王钰并没有什么关系，就把罗然这一点给驳回了。
这样一来，林暖起诉江满乐故意伤人罪就要成立了。
中间休息的时间，罗然的脸色也不必江满乐好看到哪去。
旁听席上除了林家的人就只有安遥在那里，始终没见唐清则的身影。
这场审判是不公开的，但外界也很好奇，一旦有个结果出来，一定会很快传播开的。
虽然这现在不是最要紧的。
安遥也时时注意着江满乐，发现她除了王钰出现和王钰说完那些话的时候有些慌乱，其他的时候都看起来很平静。
可是太平静了就不是那么正常了。
他知道唐清则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点他并不能直接告诉江满乐。
虽然他觉得江满乐这样子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为唐清则一直都没有出现。
审判继续。
由于原告方提供的证人证词有效，再加上之前的一些证据，所以起诉江满乐故意伤人罪罪名成立。
宣布结果的时候，江满乐之前在网上查过可能的后果，但是公布的时候心里却一跳。
不是她想象中的结果。
"根据我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现判处被告江满乐管制一年零六个月……”
这结果一出，林家的人，尤其是林暖，情绪比江满乐还要激动。
若不是地点不合适，她一定会控制不住的叫出来。
明明她要的结果不是这样的，她之前问过律师，只要起诉江满乐故意伤人致重伤，是会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的。现在却只判了一年零六个月的管制，根本没有她要的效果！
除了到时候传言会说些之外，对江满乐根本没有什么影响！
她的辩护律师在一边让她冷静，现在结果都已经宣布了，过程也是按部就班的来，这样的结果根本不可能再改变。
林暖心里冷静不下来，满脑子都是自己以后可能都要在轮椅上度过，而江满乐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生活，她就觉得恨。
恨不得现在能捅江满乐一刀泄愤。
庭审结束，江满乐出来的时候脚都是软的。
她之前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如果林暖起诉她故意伤人导致重伤，她肯定是逃不过几年的牢狱之灾，就算不是，那也可能会是两年以下的拘役，没有朝最轻的去想。
现在除了人身自由一定程度上有约束，其他也并没有造成什么。
罗然知道她没有那么重的处罚，一颗心也稍稍放松下来，但是身边的女孩却心不在焉。
她还没有来得及安慰她，停在法院门口的轿车便闪了闪车灯，示意她们过去。
唐清则坐在车里，江满乐走过去的时候看见他那边的车窗开着，他的手肘搭在那里。
看见她过来时开了车门。
江满乐坐进副驾驶，拉安全带的时候还是没忍住问他，"你今天，去哪里了？”
唐清则正在倒车，侧脸冷峻，声音没什么起伏，"回了趟唐庄。”
江满乐想和他说法庭里的事，蜷起手指，"那个，庭审的结果……”
"我已经知道了。”
听他的语气也听不出什么，江满乐只当是安遥告诉他了。
他要先送回罗然，但是这条路不是平日里走的那条，江满乐看出来了，"今天怎么走这条路？”
"送回你罗阿姨之后带你去唐庄。”
自从唐挽舟出国之后，江满乐就没有再去过唐庄了，唐清则现在带她过去，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江满乐也没有问。
罗然下车以后没多久，江满乐的手机就想了，是乔夕打来的。
江满乐朝唐清则瞄一眼，然后小声的接起了，"喂，小乔。”
"结束了吗？是不是没什么大碍？”
她这话有些奇怪，江满乐眨眨眼，"结束了。你知道结果？怎么知道的？”
说到这，乔夕在那边气呼呼，"还不是我刚刚在电视里看到直播采访林暖，地点就在法院外面，她可真心急。把事情的结果都说了，还一副对结果不满意很憔悴很失望的样子。估计再过一会儿网上就会有新闻。”
听完这些，江满乐的唇紧闭。
结束之后她就直接出来了，什么也没管，根本就不知道林暖还接受了采访。
林暖是原告，又坐在轮椅上，之前关于她们的事情，大众的态度都是同情林暖的，现在结果一出来，林暖自己不满意，怕是到时候又会有人语言攻击她了。
乔夕没等到她人说话，还以为她怎么了，在电话那端喊了几声。
江满乐这才回神，握着手机，"我知道了。”
"哎，你没事就好，别人再怎么说过一段时间就过去了。还是你没事最要紧。”
"嗯。”
"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回去之后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好。”
挂了电话，江满乐看向车窗外，身旁唐清则却突然喊她，"乐乐，林暖在法院外面接受采访的事情你知道了？”
她的手机有些漏音，再加上乔夕说话声音有些大声，所以唐清则刚刚听到一点。
江满乐点头，"乔夕敢跟我说的。”
"林家本来是告你故意伤人致重伤的，如果是这样那现在的结果就会严重了。所以法院判你管制一两年，他们肯定会很不满意甚至怀恨在心。”说到这里唐清则停顿了一下，而后踩下刹车在红灯前停下，侧脸看了她一眼，"他们不能直接对你做些什么，所以可以利用的就是媒体和流言了。现在才刚发生所以可能没什么，但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别人再怎么说也没办法伤她一丝一毫，但最重要的是心理上能不能接受和释怀，这才是最重要的，不然很容易自己陷入死胡同了出不来。
自己把自己困死了。
江满乐自己本来就没想到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现在唐清则主动提起，她也就不扭捏直接问了，"你知道为什么最后是这样判处的吗？”
绿灯正好亮起，唐清则朝左边打着方向盘，然后松离，听她这话忍不住笑出声，"你觉得法院的事情我能插手吗？”
言下之意，江满乐听懂了，就是和他没关系。
江满乐有些莫名的窘迫，说了句好吧就安安静静的坐着了。
到唐庄有些远，见到矮山的时候，江满乐看了眼时间，10：47分。
看来中午是要在这里吃饭了。
唐清则从后备箱里拎出一盒茶叶，然后看江满乐还站在原地，朝她招了招手，"走吧。”
他们进去的时候，老爷子正拎了个水桶从厨房出来，然后见到他们把桶递给了佣人，拿手帕擦了擦手，然后让他们到客厅里坐。
"附近那个老赵送了几条他钓的鱼过来。”唐老爷子扶着膝盖坐下，"乐乐啊，有好久没过来了吧，都长成大姑娘了！”
江满乐礼貌的笑笑，"爷爷还是一如既往的精神。”
"整天在家种花钓鱼没什么操心事儿。”老爷子笑呵呵的喝口茶，"我听说了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江满乐把头发夹至耳后，轻声道："没什么大问题，今天已经结束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和唐五是好朋友，也相当于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的本质并不坏，可能只是有时候处理事情的方法和态度不太对，以后注意就行了。”
江满乐的家庭情况老爷子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再加上唐挽舟小的时候两个人经常在唐庄玩，一直到前两年才鲜少过来的，他知道她是因为家里的原因才会成为现在这个性格的。没有人引导，加上江谦做的那些事，江家也是个复杂的地儿，还得庆幸她是个女孩子，要是个男孩，指不定会叛逆成什么样。
老爷子说的这些话，江满乐都听进去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爷爷，这是公司客户送的碧螺春，他家里有做茶叶生意，所以送了好茶给我。早上过来的时候忘了给你。”
老爷子看着佣人给收到一边，正经的嗯了一声。
吃过饭在客厅里聊天，老爷子之前播了新闻在看，唐言欢过来之后就给调到了娱乐新闻，看了一会儿就开始报道林暖和江满乐的事情。
画面里正是今天上午在法院的采访。
老爷子暗示性的咳了两声，唐言欢没注意。
眼看着气氛有些冷，老爷子直接喊她，"唐四！把电视关了，没看到我们在说话吗！要看回你房间里看去！”
唐言欢莫名其妙，"可你之前……”
她话还没说完，看到江满乐，又想到刚刚的新闻，这才禁了声，把电视关掉了。
下午的时候从唐庄离开，回到临江苑的时候唐清则去停车，江满乐就在门口等着。
她正面朝着门锁看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很急切也很乱。
透过干净的玻璃江满乐看到后面来了很多记者，她立刻伸手去输入密码，门被打开，她刚迈出一只脚衣服突然被人拽住。
回头看去，是一个男记者，一边拽着她的衣服，一边很抱歉的对她笑笑，但是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大概是害怕她进去了。
江满乐真的很讨厌这些记者，整天不知疲倦的跟踪蹲守，靠挖掘别人的隐私拿别人的私事议论纷纷博取版面，没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
她转过身，那个记者就不得不松开手。
瞬间把她包围住。
江满乐往后退，最后只能靠在玻璃门的扶手上。
"请问你对今天的审理结果怎么看？”
"林家小姐下肢瘫痪，作为被告的你却只是判处管制，请问你觉得这样公平吗？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帮你？”
"江家从头到尾都没人出面解释和解决你的事情，是不是觉得对你特别失望？”
江满乐呼出一口白雾，她凝视着刚才最后一个提问题的女记者。
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她。
然后过了一会儿才移开视线，"我知道你们很关注这件事情。今天对于你们的问题我只回答一次。第一，法院的审理结果不是我能左右的。第二，造成林小姐现在这个状况我很抱歉，但我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她面前导致她这个样子。第三，我相信各位都知道，今年以来，我都一个人住在外面，至于原因具体情况你们应该比我都清楚……”
说到这，江满乐嘲讽的笑出来，继续道："所以你们认为我一个女孩，难道有本事去左右法院的判决？法院是我家开的啊？最后一点，江家对我是什么看法我怎么会知道，你们能耐这么大去江来国际门口堵人问啊。”
这些记者一个个被她堵得哑口无言，甚至有些难堪。
有记者反应过来，把话筒往前挤了挤，"那你这么小的年纪就发生这样的事，是不是你自身的原因导致的？”
他这一问，好像就活跃了气氛一般，剩下的人都激动起来，场面比刚才还不可控制起来。
不远处的花坛后面，唐清则站在那里，目光瞟过斜后方巡逻的保安，招了过来。
记者都被保安赶走，江满乐才松了一口气，唐清则正朝她走来。
她转身按了密码，门开的时候唐清则已经走到她身边了。
"保安是你叫的吧？”
唐清则没说话，跟着她走进电梯。
按了楼层，他才转身开口，"这几天尽量少出门，等风头过去。”
"嗯。”
江满乐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今年你会去德国陪挽舟吗？”
唐清则睨着她，"你之前答应她过去陪她？”
"嗯。不过看现在的情况，应该是不可能了。”
电梯叮的一声停了，唐清则率先走了出去，"嗯，就在这好好待着。”
多余的他也没多说。
今晚总算能睡个安稳一点的觉。
第二天阴着天，从凌晨开始就寒风呼啸，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大雪。
江满乐早上起来，房间里很暖和，她只穿着睡衣睡裤洗漱之后就出去了。
唐清则正端着碗从厨房里出来，见到她别有深意的看了几秒钟，然后低沉着声音，"起来了就过来吃饭。”
他今天看起来就情绪不太好，没什么表情，看着倒像是在板着脸，说话的时候也没什么情绪的起伏，江满乐不知道一大早的谁惹他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