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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子尧没有信过。
当之前欧阳冥冰如魔怔一般告诉他他看见她了的时候，他不信。
当舒子峰和舒子傲告诉他时，他不信。
可是现在，他信了。
师父说他能看见，那便是真的。
然而，太翁看着舒子尧眼睛里的星光，终是悠悠开口，一语刺破。
“并非如此，不过是执念未消，灵体离体罢了。”
“什么？灵体离体？”舒子尧眉头一拧，直接惊呼出声。
太翁点头，“没错，小研那日陨落之时，便已经五识消散，好在当时用精血为她护脉，随之欧阳冥冰用他丹田运转，收敛灵气，亦及时利用生魂莲花保住她一丝精气随之慢慢蕴养。本也只是护住经脉，守住她一丝魂气，可是现在……”
然而，说到这里太翁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现在怎么了？”舒子尧却一秒钟也不想等下去。
太翁抬眼，看着那一抹萧瑟的背影，眼底流光点点。
“你也会看到的。”说着，悠悠转身。
舒子尧一愣。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问清楚，雪中却已经没有了太翁的身影。
他犹如一阵风，无影无踪。
舒子尧的心头一颤，一时之间，竟无法分辨这时间真假。
他望着欧阳冥冰几乎坠落的身子，心底苦涩。
风雨潇潇，路克叹。
小研，你可知，又是一年，腊梅开得正盛，只因为它在等你啊。
犹记得，他抱着小小的她，看着襁褓中她的模样，可爱又欣慰。
那时的她，软软的，身上一股浓浓的奶香，红彤彤的小脸吹弹可破，他总是忍不住的伸手去摸，每每都会逗得她咯咯大笑。有谁会知道，她学语之时，第一个字不是爸爸亦不是妈妈，更不是爹爹与娘亲，竟是软软的一句哥哥。
这一句“哥哥”彻底软化他的心。
“尧儿，你是哥哥，日后待妹妹出生了，你便要疼她爱她，她是你的妹妹，你要保护她，让她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长大。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你都要记住，我们是一家人，永远不可以放弃任何一人，可好？”
“父王放心，尧儿记得的，待娘亲生了妹妹，我便把我最好的都给她，这一辈子，我会保护她，爱她的。永远不会让人欺负她。”
“对啊，这才是父王的好孩子。”
“我永远不会抛弃妹妹的，我会保护她一生一世。”
“不仅是一生一世，尧儿要生生世世保护妹妹，疼她爱她，一辈子。”
“那父王也是。”
“那是当然，父王会像尧儿一样疼爱妹妹，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呵呵……”突然，舒子尧就笑了。
脑子里回忆起往日里的一幕幕，苦涩涌上心头。
当日的承诺犹如一句戏言，随风而逝。没有人还记得当年他一脸慈爱并信誓旦旦的模样，亦没有人会记得，他每每摸着母亲肚子时，认真感受孩儿一丝调皮的认真与宠溺。
那仿佛是错觉一般。
“呼……”舒子尧轻呼一口气，终是缓缓抬起了脚步。
欧阳冥冰整个人陷入那一抹寂寥之中，心无所向，感受着大自然的冰冷，心里格外的平静。
突然，肩膀上突然传来一抹重力。
欧阳冥冰身体猛然一颤，下意识的回头。
他不知道，他的双眸之中竟有隐隐的喜悦。
他认为……那是她。
然而，当他回头看到那一抹干净温润的月白之后，眼底的光亮一闪而逝，再不见踪影。
这一转变快得就像一场梦，稍纵即逝。
自始至终，他平静非常。
哪怕心情低落，作为礼貌，他还是轻轻的打了招呼。
“舒世子。”低垂的眼眸，毫无波澜。
舒子尧抬眼，“天很冷，你该回去歇息了。”
明明是关心的话语，竟也听得冰冷非常。
欧阳冥冰收回视线，淡淡的看着前方，“以前你也是这般在这里看着她的那？”
看着她在那里嬉笑。
“没有。”舒子尧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目光平静。“尧依研庄是我早就建好却一直没有入住的。在去百里山庄之前，她几乎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又怎会记得这里还有一个尧依研庄。”
说到这里，清冷的语气里居然包含着满满的无奈。
“呵呵……”欧阳冥冰却笑了，那双眼睛里竟也有了星辰。
“但是我可以想到，她若看如此美景，定会开心得活蹦乱跳。”
她最喜欢的便是冬日的腊梅了。
“是啊，在异世界的时候，她总是缠着依然去玩雪，每次玩雪之前都要化一个美美的妆，惊恐自己有一分的不美丽。”想起往日，舒子尧竟也觉得好笑。
欧阳冥冰轻轻点头，眼底有了光亮。
是啊，她向来最爱美了，每一次叫她都势必会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
欧阳冥冰俨然忘记了，很多时候舒子研头不梳脸不洗，随便穿了个里衣就出来乱窜的模样。
那时他心想，世上怎会有如此不知礼数廉耻之人。
而此时此刻，他竟觉得……万分可爱。
一眼万年，这一片雪景他竟觉得自己等了很多年。
何年之久，他却也忘记了。
时间就此停止，谁都没有再继续说话，空间静谧，世界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冷风的呼啸声。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突然，舒子尧眼眸一闪，缓缓扭头。
那双眼睛，格外的冰凉。
“可是……”低沉沙哑的两个字甚至可以说是刻薄。
突然，他猛地一睁眼，暗暗咬牙，“一切在遇到你之后就彻底变了。”
欧阳冥冰一愣。
眼眸闪烁。
仔细回想，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欧阳冥冰缓缓抬眼，抿唇不语的他，委屈可怜，又十分无助。
“呵！”舒子尧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声冷笑便把他打入地狱。
“你和那两个人一样，口口声声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却从未真真正正的为她想过一次。”
此时此刻，她甚至没有一丝可以反驳的余地。
是啊，他们都自认为是为了她好，包括他，可却却又有谁真正为她想过。
然而，舒子尧却是低低一笑，觉得十分可悲。
“我那个父王，当时当真疼爱着她，还在孕中时便也能看着那肚子笑半天，早早的便开始打算怎么教育这个孩子，怎么宠爱她，却没想到，一个火蝴便让所有的疼爱化作泡影。”
“他太爱她了，所以他便也就更恨她，他更恨。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便把所有的错都推在了她的身上。可却舒灏翎却忘了，没有他，没有他们，怎么会有她。”
“呵呵……”舒子尧实在是忍不住的讽刺。
他扭头，眼神冷得刺骨。
“你说，世界上怎会有如此自私自利，不可理喻的父母？”
舒子尧觉得羞耻。
试问，一个连自己女儿都容不下去的人，是如何自认为会为国家奉献，容得下天下人的？
所有的理由，都是自己自私的借口。
衣袖下的手指紧紧攥住，隐隐有白色光晕围绕。
“而你？”突然，他话锋猛地一转。
只感觉一道冷厉的劲风吹过。
“碰！”
“啪！”
水花四溅，穿破冰层。
冰冷的水透过身子深入骨髓，刺骨的冰凉。
“咕噜噜……”水泡顺着口腔往上，一阵阵的窒息往上传来。
锦衣肆意飘散，脑后青丝肆意飞扬，恍惚之中，他眨了下眼睛，下意识的往上浮。
然而……
“最大的错误……就是不爱他。”
而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爱她。
清冷的一句话，成功将他打入冰窖。
那一刻，他便在没有上浮的力气，浑身冰凉。
是啊，他这一身最大的错误，便是不爱她。
为何不承认呢，若他认了，便也知道她更多温情。
若是认了，她何谓到最后都是孤苦无依。
如此，那便陪着她吧。
哪怕他知道，这种陪伴向来最懦弱无用。
那一瞬，身子落下，水花如涟漪一般微微浮动，随之回归于平静。
终究，他闭上了眼睛。
小研，等我。
无言随风而逝，冷风之下，那抹月白轻轻转身，毫不留情。
“呼……”冷风呼过，刚好吹起了他脑后的发丝。
风起，发丝飞扬。
欧阳冥冰，你当真认为我不恨你吗？
或许你不爱她不是你的错，或许你也爱她，但是于我来说，那便就是你错了。
你没有资格拒绝她，也没有资格不爱她，更没有资格……让她为了你而丢了自己。
你……自始至终……都没有资格。
……
湖水莫过头顶，雪花飘飘，慢慢覆盖于冰面，本就静谧的湖面又一次回归于平静。
“阿冥。”
“阿冥。”
浅浅的声音，是谁在呼唤。
弄弄的倦意侵袭着他全身，他疲惫得不想睁开眼睛。
周围的水实在冰凉，莫过了他的全身，他醒不来。
“阿冥。”
好熟悉的声音，可是这个声音似乎从未如此叫唤过他。
恍惚之中，他感觉到自己的亲被使劲一拽，可是因为有谁覆盖，所以又显得轻柔，伴随着笨重。
“阿冥……”
轻轻的一声轻唤，轻柔甜蜜。
只感觉唇瓣上传来一抹柔软，他浑身便慢慢的有了力量。
恍惚之中，他缓缓睁开了双眸。
她一身冰蓝色的纱裙与写季节当真不符，几乎彻底融入写蓝色水畔，脑后的青丝似有活力一般四处飞散，缥缈而唯美。
她还是这么好看。
那双眼睛犹如那万千星辰。
被亲吻住的嘴角轻轻勾起，似着人世间最美的芳华。
“小研……”
那是她的名，独一无二的名。
回来就好。
如此，那便无悔。
星辰陨落，随等沉淀，这片湖水，终究是平静了。
湖水边上，男人一身水蓝色锦衣，那一抹紫发十分突兀。
手掌之中，光晕围绕，灵气肆意，那双平静的眼眸淡淡的看着湖面，毫无波澜。
嘴唇微扯，话语几乎被风带过。他说：“欧阳冥冰，那便许你一个梦吧。”一个重新选择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