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人心
牙酥把外套一脱，随意的搁在一旁的石桌上，对着几人挑衅的摆摆手。这几个小子也来了兴致，把厚棉衣脱下来给弟弟妹妹们抱着，运着球一马当先的朝牙酥这边攻了过来！
只见面前个头矮矮的胡人小子身形一动，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脚下的球已是不翼而飞，转头一看，对方正稳稳当当的运着球向自家的球门攻去！
为首的那个大孩子赶忙追击，他的两个兄弟也从两侧围堵牙酥，就见着牙酥两脚挟着球轻轻一跳，便连人带球的跳过二人阻隔的腿，接着一计漂亮的胸口停球后，一脚将球踢进了大门！
“你......”
“我都说了你们踢不过我，还不信呢。”牙酥的眼神中透出蔑视，拍拍裤脚的土道：“跟你们玩真没意思，我走了。”
“站住！”几个孩子张开双臂挡在他的面前，“赢了就想跑？哪有这样的道理！再来！”
牙酥眼睛瞄了瞄还在跟那胡搅蛮缠的老大爷讲道理的文茵，点点头道：“也好，反正我家娘子还没得回去，就再陪你们玩会。”
几个小子一抹鼻涕，不服气道：“刚才是小爷疏忽了，这会子可不会再让你了，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牙酥的唇边浮现出一抹若有似无的邪笑，那边的老大爷还在边抽着手里的鞭子边和文茵争论，手中噼啪作响，也带了几分恐吓的意味，文茵望望这边的几个孩子，也只好规劝道：“大爷，您的孙子孙女们还年幼，这样日日跟着你早起，睡眠不足也不成啊，您就晚一个时辰也好，教孙儿们也好好歇歇......”
“你连孩子都没生过就敢教导老子养孩子了？”那老头两眼一瞪，手里的鞭子舞的更起劲了，文茵赶忙赔笑道：“不是教导您，小女就是想，几位小郎君日后若是长不高，怕是要埋怨于您......”
“我家的事你少管！还咒我孙子长不高！你家那个小砍头的胡人杂毛才是个短命相！”
文茵听他说着说着倒骂起牙酥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娥眉轻皱，刚想说些什么，就见着那边蹴鞠的孩子们正强夺成一团，牙酥一脚长球，直直的将球踢到这边来，一个半大小子急急奔过来抢球，那老汉正冲着文茵横眉立眼的，哪里能看见自己孙子过来了？那手底下鞭子的力道又急又快，一下子便抽中了孩子的右眼！
“啊——！！！”被抽中的孩子登时倒地不起，痛苦的捂着自己的眼睛打着滚，几个小的也被吓到了，顿时就被吓的哭闹成一团！那老丈一看自己抽中了自家孙子，心疼的要死，跪在地上哆嗦着双手扶着嚎啕大哭的孙子，老泪纵横的痛苦嘶吼着，左右开弓抽着自己嘴巴！
“柱子啊！！！爷爷的孙子啊！！！我的柱子啊——！！！”
街坊四邻这下子是全都被惊起来了，披着衣裳点着灯笼就匆匆来看。只见那扰民的老头正痛苦的跪坐在地上，颤抖的手里正抱着个娃娃，几个哭哭啼啼的小郎君见着有大人来了，都拖着哭腔说道：“爷爷、爷爷打哥哥......爷爷用鞭子打哥哥！打哥哥眼睛了！”
二月天短，这会子还是黑沉沉的，大伙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七手八脚的把悔的直抽自己嘴巴的老丈拉起来，文茵也教人赶了马车来，送那被鞭子抽中的小郎君去看郎中。
人都受伤了，也没办法再说其他，文茵也只好带着牙酥回了府。
见着牙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安静的拉着她的衣角走在一侧，文茵眨眨眼睛问道：“牙酥，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又没抽到我身上。”牙酥明亮澄澈的眼睛眨了眨，“而且他抽到了自己的孙子，应该也会吃个教训，以后再不会一大清早的就起来抽陀螺了。”
文茵看着面前安安静静的小孩，突然觉得心里毛毛的，刚刚那一球也是牙酥朝这边踢过来的，若他是故意......她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牙酥，“娘子，你怎么啦？是不是肚子饿了？”牙酥不明所以的看着文茵，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
怎么会呢，这么小的孩子，才六七岁，哪里会有那些个恶毒的心思？文茵只觉自己摸爬滚打这些年，连个孩子都要怀疑，疑心病也太重了些。二人摸黑回了府，就见着院子里的人都起了个早，正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娘，怎的起的这样早，寅时还没过多久呢。”文茵见着大伙儿都忙进忙出的，自己也卷了袖子来到灶房帮忙。
“外头吵翻了天，哪里还躺得住。”赵姨母把大盆里的发面扯出来，蜂窝状的面团蓬松香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我们年岁大了，觉也不多，倒是茵娘，这会子再回去补个觉吧，这阵子真是累坏了。”
文茵腼腆的笑笑道：“哪里就那样娇气了！左不过下午也是要小睡一会的，早些起也无妨。”
娘儿几个一齐动手，很快就做得了一顿早餐，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没过几天传来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那抽鞭子的老汉二孙子的右眼被他一鞭直接抽瞎，郎中看了一眼便说没得治了，只开了点治外伤的药回家养伤。二儿媳妇心疼的要命，在家拍手跳脚的大骂这老头不坐家，大清早的出去跑风，还毁了他儿子一只眼睛！
这二儿媳妇是张利嘴，说出的话尖酸刻薄，又带着一个母亲的愤恨与怨怼，连这老汉的几个儿子这几日对他也是冷冷的。
在家里受了几日恶毒言语的狂轰滥炸后，老爷子再也承受不住，找了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悬梁自尽了。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街坊邻里都震惊了，有说媳妇不孝的，有说老头气性大的，还有人小声说活该，叫他天天早上扰人清梦，遭报应了吧......一时间众说纷纭，文茵得知此事也是大为震惊，前几日还说了话的人，今儿就没了？！她有些不安的看了看坐在柜台里算账的牙酥，尽量平静的说道：“牙酥，你还记得前几天咱们去弄花塘见到的那个老爷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