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高跟鞋

    

    二人将文茵送回崇蕙坊，赵氏见了又是醉醺醺的文茵无奈道：“小女郎家，酒量那样差还学人家郎君饮酒。又劳烦二位了。”

    吴子然忙摆手道：“师母，莫要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夜风凉，您也早些歇息吧。”

    此时已经是亥时初了，街上的人也只剩三三两两的几个，吴子然与沈修远沉默的走在朱雀大街上，二人都满腹心事。

    吴子然突然发问道：“沈郎官是真心喜欢茵娘吗？”

    沈修远看他一眼，郑重道：“某此一生，除了茵娘，从未爱慕过任何人。”

    吴子然摇摇头，说道：“沈郎官，你家通州沈氏乃累世大族，当真能容得下茵娘一个平民出身的女郎吗？”

    沈修远云淡风轻道：“娶妻的是某，旁人容得下也好容不下也罢，不是他们能够置喙的。”

    吴子然抱胸直视他道：“沈郎官，比起家世，某自愧不如；但若论起对茵娘的感情，某并不输于你，茵娘也不是那般嫌贫爱富的肤浅娘子。今年某虽未下场，但三年后某必折桂，成为不输于沈郎官的人。”

    沈修远此时对他反而有些欣赏，说道：“吴郎君有此壮志，某敬佩。”

    月光清冷，二人在街口对视片刻，互相拱手施礼，这才打道回府了。

    为了心爱的女人竞争，这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沈、吴二人各有所长，可惜文茵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无他，因为她制作的鞋子再一次的失败了。要知道鞋子作为载重，除非是当下常见的千层底，要做出现代的高跟鞋、靴子，都是需要从力学角度计算的。穿过来一年多了，文茵在事业方面一直顺风顺水，但在这一领域始终没什么进展。

    这个时代并没有橡胶，也没有什么能够作为替代品的东西，文茵只能从纯牛皮方面着手，拜托了两坊的坊丁，一有报备杀牛的人家就把那牛皮帮忙留下来。鞋子由面、里、底三部组成，面和里自然是好做，可这底实在是不好挑选。

    文秀和小金看着自家娘子又在鼓捣那几双鞋，心里直叹气：这鞋匠哪里是那么好当的？且不说娘子做出来的鞋子不光怪模怪样的，穿起来还不舒服。古代没有公交地铁，寻常百姓的交通真的就是基本靠走，若是脚底的鞋再不舒服，这不是要人命吗？

    文茵把新做好的一双骨质的高跟鞋套在脚上踩了踩，又摇摇晃晃的往柜台外走去，只听得“嘣”的一声，文茵重心不稳，一下子向右栽去！一旁的文秀眼疾手快，赶忙扯住文茵的袖子，这才没有跌倒。

    文茵恨恨的把这双断了跟的鞋子甩掉，光着脚“噔噔”跑回柜台后头坐下道：“小金！把后院那篮子骨头扔了吧！”

    赵氏见她那满头冒火的小样儿失笑道：“别研究这个了，咱们是做裁缝的，术业有专攻，有这个时间不如干点正事了。”

    文茵不甘心道：“娘！儿哪里会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左不过都试了这么久了，现在放手，那前头的工夫不是白白浪费了？”

    赵氏听了，也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更何况茵娘有如此持之以恒的精神，她这当娘的心里头也高兴，只好说道：“算了，娘也管不了你了，自己当心着点，莫要跌跤了。”

    过了午时，外头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文茵正看着厅里架子上的那盆兰花发呆，这盆兰花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一直没有开花，看起来就像盆杂草一般，凌乱的摊在花盆里。

    文茵拾了块干布擦了擦叶子上的灰尘，捧着花盆，突然间灵光一闪：木头尚能做花盆、打家具、当轮子，为什么不能做鞋底呢？

    一时间，文茵只觉得这心跳的砰砰的，赶忙把那盆兰花往桌子上一搁就向前厅跑去。朱雀店这边的掌柜姓郝，文茵一边翻出来把油纸伞，一边说道：“郝掌柜，你照看店里，我出去一趟！”

    郝掌柜赶忙说道：“娘子，教小金他们跟着你吧！外头下着雨呢！”文茵心里头着急，不等他招呼就匆匆撑伞走了。

    到了木匠的作坊，文茵跟那曹木匠说了自己的构思，曹木匠先是凝眉听着，后又问道：“文老板，你要做木头鞋底子的话，那面子怎么上帮啊？缝肯定是缝不上去了，要是上钉子的话，那底子又薄又窄，八成要裂的啊！”

    此时无论是家具还是船舶，最普遍的还是卯榫结构，且木质用具基本都是大件，钉子的作用并不大，钉木板容易开裂，平时除了一些小件儿很少有用得上的时候。

    文茵的眨了眨眼睛道：“把钉子尖敲平了再钉不就行了吗？”

    曹木匠一听，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色，文茵这才知道原来这个时候的人们还没有发现平头钉子的好处，她从小篮子里拾起一枚长钉子，又借了旁边的小工手里的锤子，两下就把那钉子尖敲平；随后又从桌子下边掏出一块破木板，当当几下就把那钉子敲了进去。

    木板上除了一个圆圆的钉子帽，一条裂缝也无。曹木匠激动得问道：“这！文老板！您是从何处知道这种方法的？！”

    文茵一听傻眼了，这怎么说？只好随口胡扯道：“幼时小女顽皮，不小心把几个钉子的尖摔断了；后来家父在修理时恰巧用到那几枚钉子，这才发现了这招。”

    曹木匠激动得不行，文茵赶忙说道：“大叔，咱们还是接着聊正事吧，这鞋底子做不做得了？”

    “做得做得！”曹木匠搓着手笑道：“过几天就把文老板的鞋底子送去！”里里外外的人都大笑起来，文茵也笑着告辞后，这才愉悦的走上了回坊的路。

    解决了一桩心头大事，文茵只觉得心情好极了，连天儿也跟着放晴了。文茵穿过市集，看着两侧又重新摆出来的摊子，寻思着正好买点儿吃食回去。

    小摊上卖什么的都有，瓜果蔬菜、笤帚簸箕，甚至还有卖猫儿狗儿的，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文茵就这么漫不经心的浏览着，突然脚底被什么沉甸甸的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差点扑倒在地。

    “你这畜生！”后边追来了个干瘦的老汉，文茵定睛一看，脚边正卧了只粉嘟嘟胖乎乎的小猪，这小猪看起来似乎断奶没多久的样子，小小一只，白色的睫毛长长的，看起来憨态可掬。

    那老汉怕文茵怪罪，赶忙拎起柳条儿抽打小猪仔，那小猪仔不知怎的，既不嚎叫也不躲闪，就死死的衔住文茵的裤脚不放，两侧道路卖货的汉子媳妇们都笑了出来。“这女郎怕是被这猪缠上了哦！”“这年头猪都会找主儿了！”

    文茵看那小猪粉白的皮肤上已经出现了红红的印子，赶忙制止道：“老丈，莫要打了，小女没事。”可她刚一抬脚，那小猪立马跟了上来，一副追随到底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