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招兵买马（二）

    

    灶房里这时候走出来个形容枯槁的妇人，两颊深深地陷了进去，也不抬头看那几个女孩，只低眉顺眼道：“娘，饭得了。”

    那婆子瞪她一眼道：“你养的五个好闺女哩！日里白养着不算，好不容易攒的几个鸡蛋一转眼就给吃了个净！这钱得你们二房赔才成！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开头那个被拧着耳朵的小女孩一直没吭声，一听这话，“噔噔蹬”的跑到一间屋子前，那胖男孩赶忙拦住她道：“你来我屋要干嘛啊！”

    那小女孩也不言语，径自冲了进去，而后抱着床褥子又走回了院子里道：“奶奶，是哥哥吃的，昨儿晚上我听见他磕鸡蛋皮的声了。”说着就将褥子一抖，稀稀拉拉的鸡蛋壳簌簌的从褥子上滑了下来。

    那胖男孩被当场戳穿，先是有些慌乱，而后镇定的说道：“我吃几个鸡蛋又怎么了，奶奶本来就是要给我吃的，你们还有意见了？”说着就扑在那老婆子身边撒娇。

    那老婆子一看，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直说道：“你们好有本事哩？不然这个家你们来当？”说着又拍了一下那胖男孩的头道：“一次吃这么些，也不怕吃迂了？”

    灶房门口的媳妇木愣愣的说道：“娘，吃饭吧。”

    那老婆子扫扫那几个小丫头，只觉得没出气，说道：“吃没吃鸡蛋是一回事，你们几个顶撞我又是另一回事，今儿你们五个都不要吃饭了，等会把那衣裳都洗了，再把猪给喂了，要让我发现你们偷懒，看我不打折你们的腿！”

    文茵一看这家的情况，便知道当家的那婆子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她拉着文秀悄悄的躲在这小院外的边角，等着刚刚做饭的那个媳妇和五个姑娘背着篮子拿着镰刀出来割猪草时，这才说上了话。

    那媳妇见这么一位穿着打扮精致非凡的女郎来寻她，以为是有什么大事，五个姑娘也围了过来，文茵笑笑道：“这位娘子，小女是崇蕙坊的店主，听得你们家是这村子里头绣工最好的人家，故以想与你们谈点生意。”

    那媳妇没说话，刚刚那个被拧着耳朵的小丫头道：“店主人，这个生意我们恐怕不能接呢，我们每天要干好多好多的活计，就算是裁衣做鞋也都是顾着家里人用，哪里能做外来的单子。”一旁的几个丫头也是跟着点头。

    文茵笑道：“小女郎，做了单子也有钱拿得，你们到时候有了钱......”

    文茵话还没说完，那小丫头摇摇头道：“店主人不知道我家的情况，我们赚了钱也要被奶奶搜刮走的，到时候还是啥也没有！”

    那消瘦的妇人也道：“这位娘子，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一个寡妇带着五个女娃娃，本来就抬不起头......娘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我们实在是力不从心啊！”

    文茵看着她们，总觉得她们走进了一个误区，于是挨个问了一遍绣活手艺，又看了看她们身上的针脚，虽然是最便宜的粗布，但依然是针脚细密，跟店里的娘子们比也不逊色。文茵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分家呢？”

    那女人张张嘴，好半天才说道：“分家，我们能去哪儿呢......到时候怕是一亩地、一间房、一分钱、一粒米都分不到！我一个女人，自己也就罢了，没得让孩子也跟着受罪！”

    几个小姑娘眼睛都是红红的，文茵思索片刻说道：“若是我把你们六个都买了，你们愿意吗？”

    那媳妇听了这话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呆呆的看着文茵。文茵却想着：这织蕾丝是个细活，肯定得找多些人来做，而且自家店大，开分店也是早晚的事，现在买了人开始培训，也省的以后再费事了。

    最小的小丫头这时怯怯的问道：“大姐姐，你买了我们，以后会给我们饭吃吗？”

    文茵和蔼的点点头，又对那妇人道：“买了以后，钱都是搁到你们自己手里，签的自然也是活契；等到契约期满，你们要是想走我也不拦着，你们要是想留就在我这接着当个雇工。不然现在你们耗在这个家里，天天累死累活的，连口饭都吃不上，图啥呢？”

    那媳妇还是很犹豫的道：“那我婆婆...我婆婆那边......”

    那个被扇巴掌的丫头道：“奶奶不会不同意的，一听咱们要走，除了可惜家里的活儿以后只能让大伯他们干了外，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毕竟分家是一家的私事，文茵也没跟着去掺和了，看着这一大五小回了那院子，没过多久就背着行李走了出来道：“分了...分的真痛快啊，一听什么都不要就赶紧撵我们走了......”

    文茵这才问起这几个姑娘的名字来，乡下没那么多讲究，只叫大丫头、二丫头这样依次排列下去，那个被拧耳朵的机灵丫头是老三，她对文茵说道：“店主人，以后我们就跟着你了！”

    文茵去衙门办了这一行人的身契，又将他们卖身的二十几两银子递到这媳妇手里道：“这钱是你们的，想怎么花不成？非要受你婆婆的气，让她糟践你这五个孩子？”

    那媳妇常年压抑在她婆婆的强权下，突然间可以自己做主，只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她捧着那一大包银子，手抖得几乎拿不住，若不是大丫头和二丫头扶着她，怕是要一下子坐在地上。虽然很可怜，但文茵还是郑重对她们说道：“你们既然签了契，以后就是我们崇蕙坊的人了，只要好好做工，没人会亏待你们，但若是做些吃里扒外的事，就不要怪我翻脸无情了。”

    几个小姑娘都纷纷点头，文茵带着她们来到崇蕙坊，倒出那一大盒梭子道：“这个活计还非得找那些个手艺精巧的，咱们遇上可真是缘分了。”说着便教了几人这蕾丝的纺织方法，虽然极为复杂，但边看边学了一下午，好歹是会了。

    这一大家子也不好带回家里去，正好仁明店后头还有三间厢房空着，徐掌柜平时只住一间，是以就将一行人安置在了仁明店，又把朱雀店的织机也搬了过去。娘儿几个都记着文茵的教导，当天就忙碌了起来，待到日头西斜的时候，三丫头拿着一条蕾丝带子递给文茵道：“娘子，你看看，是这个样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