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端午游
万娘子抱着两匹布从库房里走了出来，道：“走了？这吴郎君巴不得一天来三次，真是把咱们这当自己家了。”
茵娘无奈道：“不过是幼时同窗，长大后再遇有些念旧罢了，过几日便淡了。”
万娘子笑道：“小女郎家！尚不懂那些风花雪月，当年我家老万那会子也是如此，一日来看我好多次，就为了同我说说话，我当时还寻思，这人是怎么回事，大男人天天往我这裁缝铺子里钻？”
文茵听了不禁失笑，又与万娘子说起今日沈家的几单生意，二人忙着手准备起来。
老太太年纪大，颜色不能太花俏，也不能过薄，便选了暗青色的绸料；幼娘还是孩童，古时为了防止孩子早夭，制衣多用鹅黄或者桃红这类的明色镇祟，便采了胭脂粉的薄料子。
又翻了一遍设计图，定版了一套对襟袄搭马面裙以及一套齐胸襦裙配大袖衫。都不是十分华丽的制式，但还是予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临近端午，文茵便想着要赶一波潮流，自古以来的佳节都伴随着大量的促销采购，这里的端午也不过编个五彩绳，织些长命缕罢了。
于是她便画了些可爱的粽子图样，只见一白胖胖的粽子身着襦衫，手里还拿了本诗卷，旁边的另一只略瘦一些的粽子穿着窈窕的衣裙，脸上一片绯红。
文茵便和针线娘子们绣了好些在荷包、香囊上，成对出售，名曰“情侣款”。果然，一经售卖便被哄抢一空，万娘子直夸她心思灵巧。
转眼就到了五月初四赴宴的日子，文茵也没太打扮，换了新做好的鹅黄立领衫子，下身搭了条白底碎花的裙子便去了。
递了帖子，便有仆从引着进了苑内的“岸芷汀兰”，文茵远远的便见了卿娘在那凉亭中鼓瑟，周围还坐了几位少女。
卿娘也见了文茵，一抚琴弦，向文茵招了招手，女郎们互相见了礼便谈笑起来。
一着素白长衣名唤蕴娘的女郎道：“蒙茵娘巧心思，我哥哥近日又购置了好些新衣裳，我娘亲在家直摇头，说得那衣裳柜子里头满得都要自己爬出来了，怎的还要添置呢。”
几女纷纷捂唇，卿娘笑道：“你跟你哥哥真是该换一下子，你这样天天只道读书画画，从不悉心打扮，素淡的很。”
蕴娘笑着白了她一眼道：“我怎的不懂打扮，不过是太过麻烦，我又不喜描黛点朱罢了。”又有婢子上了茶水点心，几女便边吃边聊着。
正说着，卿娘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我家四哥那边今日也邀了不少郎君同游，待会怕是要叫上咱们一起打打马球，玩玩流觞，茵娘可行吗？”
文茵忙摆手道：“流觞还好，这马球就算了，我这手艺人，怕是只拿得动针线，舞不动那球杆呢！”几女纷纷笑了起来，文茵诧异道：“难道娘子们都会打马球？”
另一着翠绿衫子名唤嫣娘的说道：“自是会打的，别看我们几个娇弱，未必比不过那些个郎君。这打马球，要的就是灵巧劲儿。”
“鸾娘还未到，她的马球打的是最好的，便是圣上也是赞誉过的。待会让她教你，茵娘如此聪颖，必定是一学就会。”
话音刚落，小亭外走来一身着橙红大裳的女郎，那女郎皮肤极白，乌溜溜的头发，远远望去仿佛一片红霞飘了过来。
近了一看，这女郎长相俏丽，一双凤眼上挑，剑眉英挺，看起来颇有些威武之气。卿娘见了便笑道：“正说着你呢你就到了！怕是早就来了竟在门外偷听呢吧！”
那女郎听了嘻嘻一笑道：“那是自然，我就防着你们编排我甚坏话，早早儿的就潜伏在外头了呢！”众女又是一阵笑，文茵与鸾娘也互相见了礼，几人复又落座。
说说笑笑的近了正午，门口的婢子来报，说是四爷带着些郎君们往“岸芷汀兰”来了。众女这才从小亭里出来往院子边侧的宴厅走去，待大家会了面见了礼，文茵惊讶得发现沈修远和谢念孝居然也来了。
熟人见面，不免得有些尴尬，文茵只得对着二人轻轻颔首。众人正要落座，只听得鸾娘与卿娘看着门外，小声嘀咕了一声“她怎的来了”。
文茵顺着方向望去，只见外面有一穿桃红色衣裙的女郎前呼后拥的往厅堂走来。
卿娘见她望着那女郎，便小声解释道：“那是程家月娘，她爹是通政司参议。不过她那人与我们不太合得来，有些混不啬。今日明明没请她，怕是跟着她兄弟来的。”
郎君女郎们都落了座，那程家月娘看着位份最高的卿娘旁坐了个不认得的女郎，便问询道：“这位女郎瞧着眼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啊？”
文茵道：“小女并非哪家的小姐，不过是万记的一个小裁缝罢了。”那女郎听了面露嫌弃，用帕子捂鼻道：“原来竟是个下九流的裁缝！与我等同坐，实在是有辱斯文！”
沈修远听了皱眉，程郎君立马出声喝止，又温和的对文茵说：“茵娘莫怪，舍妹骄纵，有些口无遮拦。”
文茵笑回道：“无碍，小女一向心宽。”
沈修远接到：“文家娘子于女红一道颇有天赋，自是要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有何不妥？”
此言一出，顿时鸦雀无声，程家月娘更是张口结舌的接不下去话儿，脸都涨红了。
众人纷纷诧异的看向向来被称作“冷面少卿”的沈修远，文茵也很惊异，心想：这是为我出头？好在谢念孝反应够快，打了个哈哈便把这页翻了过去。
觥筹交错间，酒过三巡，席间少不得要玩些游戏，众人都嚷着传花、酒令、流觞什么的都玩腻了，要想个新耍头来，文茵眸子转了转，说道：“各位郎君，小女有一听来的游戏，不知郎君们是否有兴趣？”
谢念孝也是个爱玩的，忙道：“茵娘但说无妨。”文茵不想搞那种惊世骇俗的，也不想玩太香艳的，便向大家教授了真心话大冒险的玩法。
众人将瓷勺子置于桌子中央旋转先选出了第一位发令人和第一位从令人，竟是谢念孝和沈修远！
众女都眼神亮亮的盯着二位郎官，沈修远选了大冒险，谢念孝假装冥思苦想了一阵，道：“修远也无甚好怕的，那不如就在这酒桌上大笑三声吧！”
众人一听都绷不住的先笑了出来，这冷面少卿大笑起来不知道得有多诡异，便是想着也让人忍俊不禁！
沈修远瞥了一眼谢念孝，道：“我做不来，甘愿认罚。”说着便将玉盏里的清酒一饮而尽，谢念孝忙“噫——”的喝起了倒彩，众人又是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