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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吞没了整个羊城。所有好的坏的通通都掩盖着朦胧的黑夜里。
佟来锡夹着雪茄依靠在露天阳台的栏杆上，另一只手握着从不离开视线的私人电话。
一切的勾当都在这个保密的通讯工具里进行，所以低调地震动才能保持它的隐蔽性。
微弱的震动感传入他的触感神经，他便动作迅速地把手机靠在耳边，等待话筒的另一边传来胜券在握的喜悦。
“一死一伤。”
不是他期待的“一尸两命”。佟来锡有些不满地挑了挑眉，“谁？”
“死的是田恬。”
若不是最近绑了她那赌鬼老爸来威胁她，他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号小人物。不过，他一点也不关心她的死活，他想要知道的只有关于林依晚的消息。
他眯起危险的眼睛，“另一个呢？”
“林保国封锁了医院的消息。”
“饭桶！还不赶紧去查！”
“是。”
“等等……处理干净。”
“是。”
事情没有按照他设定的轨迹发展，佟来锡自觉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失手。不过很快，他会发现越来越多事情已经偏离了轨道，超出了他掌控的范围。
佟乐纬在书房没有找到佟来锡，知道他喜欢在阳台上吹风，便直接上来找他。
“爸爸。”
“嗯。”面对着自己的爱子，他从来都不舍得露出半分的愤怒。
“什么事情那么着急？男子汉大丈夫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应该要沉着冷静，从容面对。”
“秦萌已经离开羊城了。”
佟来锡以为自己扣押了她的护照，她就不能离开境内。所以，听到这个消息时，他一点也没有考虑到她已经不在国内了。
他不以为然地问道，“她能去哪里？”
“她去了美利坚，今天下午的飞机。”
夹在指间的雪茄猛然一抖，“她怎么会有护照？”
“听出入境那边的人说，是傅老在上面施压。”
佟来锡把拳头握得嘎吱作响，“好啊，连这个老家伙也来多管闲事。”
他跟傅家向来都是河水不犯进水。现在是他们傅家主动挑事的，那可别怪他下手不留情。
佟乐纬虽然从小被宠到大，但他也不是无法无边的人。知道跟傅家杠上了，他也会害怕。他不禁产生了些许胆怯，“爸爸，傅家会跟我们作对吗？”
“现在不是已经很明显了么？”
“如果傅家和秦家、林家联合起来，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后面的话，佟乐纬不敢直接说出来，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恼了佟来锡。
佟来锡假装淡定地轻笑了一声，“恐怕什么？就算是全世界与我为敌，我也毫无畏惧。”
佟乐纬不是第一天见识父亲的狂妄，只是现在的他自大得有些可悲。“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接下来，着手准备馥雅和秦深的婚礼。另外，你要把殷氏集团的独生女追到手。”
“殷茵？”
见佟来锡微微颔首，佟乐纬为难地皱起眉头说道，“她不喜欢男人。”
“就是因为她不喜欢男人，所以她嫁给谁都没有所谓。你只要把她搞到手，傅家根本就不用顾忌。”
“可……”佟乐纬知道拒绝不了他的安排，只好无奈地点点头，“好吧。”
夜里的故事飘散在醉人的凉风里，而悲伤却留在了繁华的人间。
林保国坐在病床旁边，就像旧时候那样守护着林依晚，“晚儿，你要明白，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爷爷，没有人会一如既往地爱着你。”
林依晚不禁感觉一阵悲凉袭来，她想要的并不多，她想要的只是秦深一个人的爱。
青蓝分明的手紧握着冰冷的被单，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哀嚎，“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哭泣让林保国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心，“晚儿，不要再哭了。乖。”
该说的他也说了，不该说他也说了，剩下的只能依靠林依晚自己学会坚强。
林依晚无视旁人的劝说，也不顾自己的身体有多虚弱，就这么不顾一切地任由眼泪流淌下来。“他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爱情在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林依晚已经被悲痛冲昏了头脑，也不管以她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到底合不合适，“那难道爷爷和奶奶的爱情也是这样吗？”
林保国出现了一丝的诧异，大概他没想到林依晚会这样质问自己。向来沉着的目光出现了瞬间不自然的闪烁，“爷爷对奶奶的爱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难道我还不够爱他吗？”
“是他已经不爱你了。”
林保国再次强调了她不忍承认的一个事实。她失魂落魄地复述着，“他已经不爱我了？”
“他真的已经不爱我了吗？”
“或许曾经他是爱你的。只是为了秦氏集团，这一切都可以毫不犹豫地丢弃。”
即使她再不愿意承认，但她的心的的确确是动摇了。爷爷告诉她的理由很充分，她没有理由不相信他说的这一切是真的。
可是，她真的不愿意，不愿意接受这一切。
“他真的会这么狠心吗？他真的会这么狠心。他真的会这么狠心！”
她握起拳头捶打在被子上，发出闷重的声响，就像是她充斥在内心无从宣泄的哀伤般。
“忘了他吧。”
“我忘不掉。”
“你可以的。”
“不，我不可以。”
林依晚的执着无声地刺激着林保国，他极力地忍耐着内心的愤怒，“即使他狠心地要杀你，你也不愿意忘掉他吗？”
“我不能没有他！”
“没有他，你就不能活了吗？”
“不能。没有深哥哥，我真的活不了了。我活不下去了。”
她的不争气落在他的眼里是如此的讽刺。握着拐杖的手愤怒地加大了力度，她就爱他爱得如此深吗？
“我已经没有了我们的孩子，我不能再失去他了……爷爷，你能不能让他来见见我？”
林保国没想到自己告诉她真相以后，她竟然还会提出如此荒谬的请求。他加重了语气呵斥道，“晚儿，你连最基本的底线都没有了吗？即使他再怎么伤害你，你都要这样喜欢他吗？晚儿，你清醒一下吧，你们的孩子是他杀掉的。是他杀掉的！”
“我知道！我就是想问问他，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的情绪很激动。林保国担心再这么下去，她虚弱的身体会受不了。这段时间以来，她频频住院，再加上她本来……她的诞生便注定了会有与常人不一样的体质。
林保国放缓了语气，好声说道，“好好好……晚儿，你先不要激动。等过些日子，我去会一会秦深，帮你问清楚他这么做的原因。”
“我想见他。”
唉，这个孩子……林保国在心里默默地叹息了一声，便静静地看着她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直到耳边的啜泣渐渐停息下来。
她累得睡着了。
只是哭得太久，她的呼吸很沉重，连掩盖在被子下的胸脯也大幅度地上下起伏着。
林保国放下手中的拐杖，站起来细心地给她掖好被子。
“傻孩子，爷爷不想看到你继续这样遭罪。”
他正想站起来，忽然听到床上的人委屈地动了动小嘴，“深哥哥。”
虽是轻声的呢喃，但林保国还是清楚地听见她呼唤的名字。即使她被秦深伤得那么深，在她的睡梦里依旧迷恋着他。
林保国失望地摇了摇头，苍老但明亮的眼眸里散发着些许复杂的苦涩。然而，不过瞬间，他的目光又重新迸发着坚定的光亮。
他绝对不允许秦深再伤害他的晚儿。
别人总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在看客的眼中，秦深和佟馥雅的婚讯不算是坏事，但却传遍了整个上层社交圈。
因为佟来锡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佟家即将与秦家联姻，高调地将喜庆的请帖送到各大家族名企的掌舵人手上。只有将他们佟家强大的背景与靠山广而告之，别人才会忌惮和畏惧他。
当宴请百鹿的请帖送到李明君手上时，他愤怒地把刺眼的请柬揉成一团砸在洁白的墙壁上。
“他竟然敢辜负晚晚！”
“晚晚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竟然敢辜负她！”
怒火在胸腔里剧烈地涌动致使他的胸口产生一阵难忍的钝痛。他张开宽大的手掌捂着生痛的部位，紧咬着的牙关已经愤怒得说不出其他话。
他很后悔当初答应秦深，替他暂时照顾晚晚。他应该把晚晚留在自己身边，不要再让秦深一次次地伤害他挚爱的晚晚。
从一个医院来到另一个医院，李明君不适地捂了捂鼻子，强忍着刺激的消毒水味。
他不知道不顾一切地来到这个城市是不是一个错误，但是他不想错过。
他咽了咽唾液沫子，勉强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便轻轻地敲开门。
坐在床上的人儿犹如一只可怜的瓷娃娃，落寞地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
“晚晚。”
轻声的呼唤带着些忐忑和小心翼翼，但还好能把林依晚从晃神中抽离出来。
林依晚顺着声音转过头，嘴角难得出现一丝惊喜的欢悦。
“明君，是你。”
她没有厌恶自己。李明君如释重负地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是我，晚晚。”
他把手里的鲜花放在桌面上，拉着凳子坐在她的床边，“你感觉好点了吗？”
林依晚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
“难受么？”
她委屈地点了点头，“难受。”
李明君抬起手想要触摸她的脸颊，然而指尖尚未触碰到苍白的肌肤时便停在了半空。
相对无言，空气静默了几秒，他才缓慢地缩回自己的手。他假装不在意地掩饰尴尬的气氛，“你瘦了很多。”
“你也是。”
李明君的肤色本来就很白，是那种病态的白。现在看来，他的气色似乎比以前苍白了几分。
“你也生病了吗？”
闪烁的目光企图躲开她的注视，“只是小感冒而已。”
“哦，是吗？”陈述的语气说明她并不打算追问下去。
现在这个社会，每个人都多多少少存在些病痛。只不过，有的人是心理有病，而有的人是心里有病。
对于李明君，她向来保持着，他不说，她不问的态度。然而，兜兜转转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林依晚忽然很想念有依靠的感觉。
她从来不把李明君当做备胎，但是每一次她需要依靠的时候，李明君总是很及时地出现在自己身边。就像是大学的四年里，李明君对她总是有求必应。
情绪低落的时候，人难免不会多愁善感，容易追忆过往。
“明君，你会怀念过去吗？”
“过去？”李明君勾起一抹复杂的苦笑，“不愿想起，不曾忘记。”
林依晚自觉地对号入座，“对不起。”
“没有。喜欢你是我甘之若饴的事情。”
看着深情的双眸，林依晚纠结地锁起了眉心，而李明君也学会了耐心地等待。终于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抹温柔的轻笑，“你知不知道你很傻？”
李明君勾起的唇角也是温柔的，“知道。”
复杂的眸光移向了鲜艳的花束上，“你这么傻，我很难狠下心来拒绝你。”
“我知道。”
“你应该学会放弃的。”
“这句话，你比我更应该懂得。”
林依晚的心咯噔了一下，“是，我是应该学会的。”
如果她不是那么执着，或许她现在就不会那么痛苦。
李明君的本意并不是看她陷入后悔和难过之中。目睹着她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李明君顿时慌乱了。
“晚晚……”
“晚晚，你不要让自己太难过。”
“嗯。”敷衍的一声轻哼。
“看见你这么难过，我的心里也不好受。”
如果说她对秦深的爱是一种执着，那李明君对自己的爱又何尝不是呢？
林依晚沉默地咬着下唇，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温柔似水的爱意。
“晚晚。”
“嗯？”
“跟我去沪城吧。”
这是李明君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请求，幸好的是林依晚这一次没有让他等太久。
“我考虑一下。”
“好，我等你。”
病房里的气氛很温馨，甚至很甜蜜。秦深忽然感觉走廊的风很大，似乎他今天的到来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坐在轮椅上，压下的帽檐和宽大的口罩遮挡了他整张脸。这样，别人就不能把他认出来了。他只想悄无声息地看一眼。然而，没想到有人比他先来一步。
也许，他比自己更适合站在晚儿的身边。
粗壮的双手用力地转动着轮椅，落寞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晚儿，你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