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乞巧节（二）

    

    上山的人还是接踵而至，下山人反而很少，几个人就慢悠悠的走着。沈修远说道：“小娘子素有急智。那日念孝的衣裳被檐角所刮，也是小娘子的一双巧手解了燃眉之急。”

    “檐角？”文茵有些纳闷，“好端端的，怎的会被檐角刮到？”沈修远摇头道：“念孝那日与我在食肆饮酒，天色渐晚，他又喝的有些多了，便非要从墙上翻回家，结果...”

    文茵听后不由得噗嗤一笑，幼娘更是笑的前仰后合。沈修远看着面前的小娘子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的样子，自己也禁不住失笑道：“念孝与我在国子监时便时时如此，国子监门禁早，几年下来，学问不见得做了多少，翻墙的本事倒越发熟练了。”说得几人又是一阵笑。

    下了山，市集上已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有那戏班子搭了戏台，正唱着“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不远处还有戏火的虬髯汉子，九尺连环鞭舞的虎虎生风。此时华灯初上，暮色四合，年轻的女郎们也出来走动，整条市集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忽然有一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跑来，对着沈修远行了一礼，道：“这是我家小姐所赠，还望郎君收好。”说着便往沈修远手里塞了条帕子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文茵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心想：这古代的女子竟然也如此主动！看着那小婢子俏丽的小脸，她家小姐必定也是姿容绝艳。想着还左右张望起来，看看能不能寻到些蛛丝马迹。

    沈修远无奈的将帕子收起，看着文茵一脸看戏的表情，不禁摇头。逛了许久，几人有些乏累，便找了个茶摊小憩。

    文茵一脸八卦的问道：“往年小女不太在这等佳节出来走动，女郎们年年都是如此吗？”沈修远饮了一口茶道：“年年都是如此的。”

    文茵看着他一脸的“很尴尬求别问”的表情不禁浅笑。这灯下观美人，别有一番滋味，沈修远英挺的眉，刀削般的鼻梁衬得他整个人煞是威武，而这柔柔的灯光下，又为他添了几分温和的气质。文茵偷偷打量了会沈修远便收回了目光，和幼娘交谈起来。

    沈修远自然也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那面皮就有些微红，好在皮肤略黑看不出来。文茵此时正笑着跟幼娘逗趣，眉目弯弯，连着眼角的那颗小痣也变得生动起来，如花瓣般的小嘴微嘟，让人不禁有一亲芳泽的冲动。

    想到这里，沈修远不禁被自己吓了一跳。转念又在心里痛斥自己轻狂，对着人家小娘子家竟生出了如此的非分之想，实在是妄为君子。

    文茵看着他脸色变来变去的，出声问道：“沈郎官可还好？”

    沈修远忙道：“无事，不过是想到了一个案宗。”说完便偏过头不敢再看她。文茵不疑有他，接着和幼娘谈论着牛郎织女的故事。

    只听她说道：“...这牛郎织女的段子虽美，但仔细推敲一番，还是让人觉得惊心。偷看织女洗澡，还把人家的衣服藏起来不让回家！这是怎样的不知廉耻？你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幼娘。等你长大后，要是有人对你做出如此孟浪之事，千万不要妥协，一定要想尽办法报官！”

    幼娘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道：“文姐姐，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不会像织女那样，被人绑架还不懂得反抗的！以后我就早起和我叔父一起练功，要是有那贼子敢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看我不把他打的满地找牙！”文茵赶忙给小英雄比了个大拇指，沈修远看着这一大一小聊得热火朝天，好像那牛郎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採花大盗，端起茶杯也禁不住笑了。

    几人正聊着，只听得一声清亮的：“茵娘，你怎的在这？”文茵转头一看，居然是吴子然！

    场面顿时变得非常尴尬，文茵干笑道：“哈哈，好巧好巧！啊，这位是大理寺的沈少卿，这位是沈府的千金幼娘。”又转头对沈修远道：“这是先父的学生吴郎君。”

    吴子然见了礼后，看看文茵与幼娘，又看了看沈修远，眸子黯淡了几分，道：“茵娘是因着赴沈少卿的约才将某丢下的吗？”

    文茵尴尬道：“非也非也，小女应的是幼娘的约。吴郎君可是陪令堂来的？”

    吴子然摇头道：“家母不喜人多，某是自己出来的。”又抬手帮文茵把茶水续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道：“这是茵娘小时候最爱的卷了豆沙的麻糖，本想着等会送去你家的，这会子正好给你了，还不得化。”又对着沈修远道：“沈少卿也一同尝尝吧，这家的麻糖绵延三代，口味很是正宗。”

    沈修远摆手道不用，就见吴子然温和笑着道：“茵娘自小便喜这些个甜食，那会儿在书堂里，我们都在屋里头读书写字，茵娘就在外头吃麻糖看光景。突然就听得一声大叫，惊得我们全跑出来了。只见着她举着麻糖，上头还粘了颗牙，可怜巴巴的冲着先生说，‘爹！我牙没了！’”幼娘顿时笑的前仰后合，一叠声的要吴子然再讲几件文茵小时候的事。

    三人又说笑了半天，文茵才发现把沈修远忘了，吴子然先开口道：“沈少卿可觉得闷？在下与茵娘青梅竹马多年未见，已是许久未曾这般畅谈了，还望沈少卿见谅。”

    沈修远道：“无妨，旧友相见自是要叙旧，某在一旁听着也颇有闲趣。”二人又你来我往的互相谦让了几番。

    天色渐晚，幼娘也撑不住了，小脑袋直点，沈府派了马车等在集市口。沈修远先是让幼娘上了车，又对二人说道：“天色已晚，某也带二位一程吧。”吴子然摆手道：“谢过沈少卿好意了，在下今日骑马来的。沈少卿家在内城，也不顺路，不如还是在下送茵娘回家吧。”

    文茵忙推拒，吴子然却已拉着她告辞。沈修远目送二人往驿站的方向走去，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二人走着走着，吴子然突然说道：“茵娘，沈少卿是不是有些敌意啊？某总觉得沈少卿因着咱俩关系亲近，眼神都怪怪的。”

    文茵干笑道：“错觉，错觉。沈少卿为人正直，哪里会因着这种事不喜与你呢。”

    晚风习习，吴子然牵着马与文茵步行。快走到家时，忽的有人一把拽住文茵的头发，狠狠地把她向后一拉，文茵还未反应过来，脸上又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你这臭不要脸的狐媚子，勾搭我儿子？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原是吴婆子，吴子然赶忙上去一把拉开他娘说道：“娘！你疯了吗！”那吴婆子宛如泼妇一般，对着文茵“呸”了一声：“我今儿才听孙媒婆说得，前段时间去她家提亲，这贱妇硬是嫌着那彩礼少，把人家轰走了！今儿又想来勾搭我儿子？真是跟你那老娘一个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