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骗钱道士

    

    那老道士面色阴晴不定，围观的人道：“小娘子当真梦入仙境？”文茵点头笑道，“正是自然。”正在这时，万记的小工陈二郎出来挂招牌，文茵便叫他过来，又在他耳边神秘的嘀咕了几句，陈二郎点点头便飞也似的跑回了店里。

    少顷，只见他握着一瓷瓶跑来。文茵将瓶子托于手心，对众人道：“各位叔伯大娘，这就是小女梦入瑶池带回的神水了。”

    众人有些不信，纷纷让她试验一番。文茵一笑，对那老道说道：“道长，小女本身并不是道门中人，未持符箓，可否向您借用少许？”

    那老道铁青着脸说道：“道家符箓，自是做降妖除魔之用，岂能赠与你儿戏？”

    围观的人纷纷埋怨道：“你这老道，这同为神水，用你几张符箓又能怎样？都是为了万民福泽的好事，何必如此斤斤计较？”

    文茵也不多言，瞄到地上刚刚散落的那几张符箓道：“那小女就用道长弃用的这些让大家验验真伪吧！”说着将瓶中的水一洒，只见那符箓上瞬间浮现起一层飞溅的血印！仿佛有人在这无形之中血溅当场！

    众人不禁啧啧称奇，那老道已是面如死灰了。文茵收起笑容说道：“你这牛鼻子！装神弄鬼！你可知当今圣上最不喜的就是这些巫蛊乩童之流？此时天降大水，民心不稳，你在此妖言惑众，是何居心？”

    围观众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刚还颇有几分仙家斗法的意味，怎的转眼间便换了一种气氛？文茵对大伙儿说道：“各位邻里，这老道根本就不是什么天师，那葫芦里的水与小女差人取来的一样，都是碱水。这纸便是姜黄纸，无色的碱水遇姜黄纸便会瞬间变红，仿佛血液一般。这老道想趁着大伙儿慌乱趁机敛财罢了。”

    众人一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有人叫了坊丁前来捉拿这装神弄鬼的老道，有人将他团团围住免得他逃跑，文茵见京兆尹的人过来了，便横了那老道一眼，转身走进了万记。

    万娘子正在门口张望，见文茵来了，不由得赞道：“小娘子果真是一双慧眼，这等招数你是从何而知的？”文茵在后世听惯了这种装神弄鬼的套路，什么跳大神啊，炸鬼手啊，简直烂俗的不要再俗。可是千百年来还是有人不停的上当，真是说不清。

    文茵便随口说道：“是先父在世时同小女说的，也警醒着小女不要被这等奸人所骗。”

    万娘子笑道：“小娘子平时清冷的很，不是这爱管闲事的人，今日怎的？”

    文茵便有些尴尬，不好说是自己在“坚决反对一切封建迷信”的光环下长大，只好推说道：“近日大雨连绵，南方若是决堤，会有无数难民涌上北方。届时若是听信此人谗言，京城民众觉得难民们是那讨命的水鬼，到时若是真出了乱子...”说到这里，她自己也是一阵后怕。

    午休时，谢念孝神秘秘兮兮的跟沈修远说道：“你猜今日你家那小娘子又做了什么奇事？”

    沈修远不说话，直直的盯着他，谢念孝干笑道：“你看看你，这般瞧我作甚！刚才我去京兆府与那边的几个少尹论案，恰听得几个坊丁说，今日有人在朱雀坊装神弄鬼，后被万记的一个小娘子用一瓶碱水戳破的事！万记还能有几个小娘子，自然是那文家的茵娘了！”

    沈修远听了，唇间也带了一抹笑说道：“文家娘子聪慧。”谢念孝坏笑道：“这小娘子不仅才思过人，而且有勇有谋忧国忧民，女郎家家的哪里会管这等闲事，可我听那坊丁说，那小娘子与万娘子闲谈时言中之意便是：南方若真是决堤，大量难民北上。若是有人听信谗言，只怕到时京内人士会对南方来的流民们加以怨恨，再生大乱。这样才貌双全，德艺双馨的小娘子，某恨不得...”

    沈修远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后便自去阅案了。看着手中的案宗，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蹦出那灵巧的小小女郎，正拿着瓷瓶，对着那装神弄鬼的道士义正言辞的申斥着。想着想着，他的脸上笑意更甚，茵娘啊...果真是与众不同。

    众人忧心许久的南方终于还是决堤了。洪水倾泄三千里，淹没了无数田园屋舍。江南顿成泽国，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朝廷为了治水也派了钦差下江南，民间朝堂都是一派的愁云惨雾。万娘子夫家的布庄赔了不少，有几个同为布庄的老板家因着迁徙不及，大量的布匹皮毛泡了水染了色成了废布，竟是血本无归。

    万娘子这几日都是心事重重的，文茵关心道：“娘子可是不舒坦了？”万娘子无力的摆摆手：“哪里，不过是想着，这天灾人祸，实在是让人始料未及。哪怕奔波一生，攒下万贯家财，一场大水便能赔的底儿掉。”又看着文茵道：“我家大娘子也同茵娘这般岁数了，小儿子也有八九岁了吧。我夫妻二人在外行商，竟是五六年没有回家了...”

    文茵见她眼角有些湿意，忙拉着她坐下，“娘子有何打算，不妨直说。”

    万娘子握住文茵的手道：“茵娘何尝不知我是什么性格？这么一场大灾，倒是砸醒了我那颗功利心，今年我家运气还好，若是再有这么一次呢？忙碌一场，舍了与孩儿父母相处的时光，却还是一场空！”

    文茵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子是想...？”

    万娘子抹抹眼角道：“茵娘，我就直问了。你可想接手这裁缝铺？”

    文茵吓了一大跳，道：“万娘子，这是你的陪嫁啊！怎么能...”

    万娘子降了声音，道：“我与夫君已是定了回老家的事宜了，交予旁人，我实在是心有不甘。但若是盘给茵娘你，我自是十万个放心。”

    文茵喃喃道：“此事...还得与家母商议一番，明日再回娘子的话，可好？”

    当晚，文茵与赵氏在灯下细算这笔账，如今家里的银钱，倒也有小一百两，但是盘店是远远不够的，可若是把宅子和地基还有田地卖掉，便可以勉强够上。

    赵氏听了很是迟疑，道：“若是卖了宅子和地，岂不是一点退路都没了？”

    文茵边算边说道：“如今南方大水，万娘子家赔了不少，急着脱手回老家，盘店的钱自然不会狮子大开口。往日里还有几分交情，讲一讲应该是可以拿得下。那铺子后头也有屋舍，只不过一直做库房用罢了。至于咱家的田，现在一时卖了周转，回头手头宽松了，再买几亩肥地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