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宰羊
正月二十九这天，香草被吴家敲锣打鼓的娶了回来。因着这两家结亲背后的原因并不是十分光彩，是以也没有怎么大张旗鼓的准备，只是将该走的三书六礼都备好，便一顶花轿抬回了新娘子。
赵氏收到喜帖的时候不禁一愣，翻了翻上面的落款有些疑惑的对来送帖子的吴家小厮道：“你们家少主子不是去年秋才定的亲？怎的这么快就成亲了？”
吴子然与香草的事她也略有耳闻，不过这才三四个月，未免有些太过草率。那小厮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只是说他家老爷和少爷请赵师母一定要赏脸来喝杯喜酒。待到那小厮离开后，文茵翻了翻那张喜帖，平平无奇的红纸黑字，丝毫看不出精心准备的感觉。
文茵深深叹了口气，到底是一段孽缘造就了一对怨偶，希望吴子然婚后可以全心全意的对香草好，不要再惦记自己了。
作为吴子然的亲娘，香草的姑姑，吴婆子这几日提前上京，为儿子操办婚事。她在心中得意万分，就算是攀不上那些个金枝玉叶，或者是高门大户的娘子，娶个自家人那还不是好容易的事！这下子哪怕是吴先生将自己休弃，她和吴家的关系依然是密不可分。一想到这件事她心里就开心的不行，恨不得招摇着让全京的人都知道。
这一日她特意拐了个弯，绕到了仁明店，好巧不巧，这一日赵氏和文茵都在仁明店内打理铺子，见着她来了，赵氏的眉头先是紧皱，随后拉着脸问道：“你来干啥了？”
吴婆子鼻孔眼瞧人，不屑的哼了一声，“来你这裁缝铺子自然是买衣裳，怎的，你还想赶我走不成？”
文茵赶忙拦住话头，“娘，吴婶子来买衣裳，咱们怎好这样的态度对待顾客？”言罢她话锋一转，明媚的笑颜对着吴婆子道：“婶子，听说子然过几日就要娶香草妹妹了，真是恭喜恭喜啊！”
吴婆子看着文茵的脸，其实心里感觉十分复杂，无他，就是因为文茵长得跟文先生实在是太像了！连着眼角的那颗小痣都是一模一样，看着她，吴婆子就像看见了二十年前那个如劲松般坚毅的男人。
但她心中对文茵的厌恶还是一点都没有改变的，若是她家只是本本分分的开个小裁缝铺，兢兢业业的过日子也就罢了，可这小妮子不仅在京内连开六家分店，还领了皇商的要职，听说还跟一个大官定亲了，这一切的认知仿佛朝她脸上打了一个大巴掌，让她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有眼无珠！
想到这里，吴婆子撇撇嘴道：“我儿跟香草还是有缘，换了旁人，哼，十几年都拢不到一起去！”
赵氏一听她这夹枪带棒，意有所指的话，瞪着眼就要开骂，文茵赶忙拦下她，又笑着对吴婆子说道：“婶子是个福气人儿，这是我们都晓得的，您先进来瞧瞧，喜欢哪样小女帮您打包。”
吴婆子今日确实是来采买新衣的，自家儿子成亲，她当然要好好的在亲朋好友们面前嘚瑟一番，她昂着脑袋装模作样的挑挑这个，摸摸那个，而后指着一件绛色上绣花开富贵的长款褙子说道：“这件拿来我试试。”
文茵帮她将两边的衣襟对齐，而后又为她抚了抚袖子上的褶皱甜笑道：“您穿这件衣服真是显精神！这个花色就抬气色，整个人瞧着红光满面的！”
吴婆子对着大铜镜子照来照去的，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真有你说的这么好？”
“那是！”文茵一扬眉，接着说道：“婶子，您有所不知，这件衣裳用的是江南进的红蚕缎，您摸摸这触感，哪里是那一般的货色！过几日您就要做婆婆了，到时候穿着这件衣裳往那高堂椅子上一坐，那来观礼道贺的还不羡慕死了？”
被文茵这几句话一捧，吴婆子也有点飘飘欲仙的感觉，只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比那些个官太太也不差了。她转了几个圈，觉得这件衣裳确实不错，便满意的问道：“行吧，我就要了，索价几何？”
文茵斩钉截铁的甩出一个数字：“八十八两！”
“啊？！”吴婆子刚刚还挂着几分笑意和倨傲的脸一下子换成了横眉立目，“你这臭妮子！把我当肥羊宰呢？！一件破衣裳要八十八两？”
文茵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她按住气急败坏的吴婆子说道：“婶子，这是您唯一的儿子成亲，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回，您难道不想光鲜亮丽，漂漂亮亮的给他撑撑场子吗？”
吴婆子一呆，文茵抓住机会，接着蛊惑道：“您想啊，到时候去的人，都是您的娘家人，让他们瞧瞧您的威风也是好的啊！”
这几句话说的吴婆子有些迟疑，但还是皱着眉头怒道：“话说的倒是漂亮！你当我家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哩！”
“婶子，话不是这么说的。”文茵慢条斯理的与她细细掰扯道：“这买衣裳的钱肯定是吴家出的，您与他家现在也和离了，花他们的钱也没必要心疼。再说了，过两年又要开春闱，到时候子然就是状元了，您一个状元娘，咋能连一件衣裳都舍不得买呢？”
这话可是挠到了吴婆子的痒痒肉，她最得意的事就是这个，连文先生在世时也说过吴子然乃是“状元之才”，文茵乘胜追击，接着说道：“而且这件衣裳小女收您八十八两，那是一文都没有多赚，这红蚕缎千里迢迢从江南运上来，那人力、物力、财力的消耗可想而知，且红缎难得，得一百只蚕才能有一只是吐红丝的！这样珍贵的一件衣裳，也就婶子您能穿出它的价值来，要是搁在旁人身上，那还压不住呢！”
文茵这一套连哄带劝可是让吴婆子犹豫起来，她摸摸荷包，里头还是之前吴子然给她的私房钱。可一想到弟妹日里对她吆五喝六，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态度，她就觉得这一身衣裳可是非买不可，必须要在她眼前转悠两圈，好好杀杀她的威风！
想到这里，吴婆子白了文茵一眼道：“成！八十八就八十八！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