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再打吴婆子
那吴婆子一介草民，哪里见过如此尊贵的女郎，真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乐平公主静静地盯着那吴婆子看了一会，说道：“依照乾律，大不敬者，轻者掌嘴，重者绞刑。本宫念你是初犯，只赐你三十玉芴。”而后摩挲了一下手上的玉扳指接着道：“但是，既然你出言不逊，如此跋扈，你那个儿子今年也别想着考这儿考那儿了。潜心攻读，三年后再来吧。”
吴婆子一下子面如死灰，跪在地上咣咣的磕着响头，痛哭流涕的哀求道：“公主！公主饶了我儿子吧！我这老婆子受多少巴掌都成！我儿子是被我连累的啊！公主！开开恩吧！”
乐平公主使了个眼色，立马有左右上前按住吴婆子，一高大的女官从腰间抽出一把一尺见方的玉制芴板，对着吴婆子的脸狠狠地抽了下去。
那吴婆子被打的脸颊紫红，嘴角也渗血，兀自哭喊着，文茵看那吴婆子凄惨的模样，刚想说什么，就被敬阳郡主一把拉住，冲她摇了摇头。
第一次，文茵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阶级带给人的压力。只因着一句不敬的话，便可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杀人诛心，莫过于此。行刑结束，那芴板已是鲜血淋漓，那女侍不以为意的掏出帕子擦净复又别回腰间，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那吴婆子受了刑，已是奄奄一息，还在低声诉求着：“公主...饶了我儿子吧...”
乐平公主对文茵道：“影响掌柜的生意了，本宫过几日再来挑选。”一旁的女侍自腰间摸出一粒金珠子置于柜台上，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赵氏刚才吵得凶，现在见着吴婆子被打成这样心里也不好受，赶忙叫人抬了她去医馆，又叫伙计去吴家的铺子报信。
文茵呆呆得摩挲着那粒温热的金珠子，心中替吴子然难过。沈修远知她在想什么，安慰道：“不过是三年，吴郎君三年后也不过二十，高中了一样是少年得志。”
文茵叹了一口气道：“小女就是替子然难过，因着自己老娘的一句话，无妄之灾，又要延后三年，他这几个月一直勤勤勉勉，刻苦读书，为的就是下月的春闱...”
二人对视了一眼，皆是叹息。
天色将晚，沈修远告辞。文茵娘儿几个慢慢朝朱雀店走去，仁明店铺子虽然大，但是后院很小，只有一个小灶房和两三间库房，几人晚上还是在朱雀店住。
出了这么件事，赵氏的心情也很不好，她看待吴子然就像看待自家子侄一般，叹道：“幸亏吴郎君年纪还小...”
文茵怕赵氏自责，赶忙转移话题。仁明坊的店大，但经营模式却很简单，文茵打算以后招个掌柜看顾着，自家还是以朱雀店的经营为主。
忙碌了好几天，人们的热情终于褪去，仁明店的进账也稳定了起来，到底是身处繁华地段，销售额比朱雀店高了近乎一倍。照这么个速度，别说半年，两三个月就可以将抵押款项连本带利的还完了。
文茵美滋滋的捧着账本对赵氏说：“娘，幸亏当时狠下心了，不然哪来这么好的赚头？”
赵氏笑着白了她一眼道：“就你鬼精！不过说到底还是我儿心思灵巧，旁人家开分店，能有咱家一半热闹就不错了。”
文秀这时说道：“娘子，咱们的人手还是太少了，仁明店那边这几日都忙疯了；而且咱们家也该进个男子，帮着做些咱们女人不方便的事。”
文茵也点头，她这几日正寻思找个人牙子再买个男仆，往后一些跑腿送信的活儿也有人干，没想到当天晚上，沈修远就派了个官牙带着几个男子来到崇蕙坊。
那官牙婆子虽然干的是卖人的买卖，但素质还是很高的，只对文茵颔首道：“文掌柜，老妇受沈少卿所托，给您挑了几个顶好的男仆，各有所长，您看看拣选几个？”
文茵心中感叹：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便上前问询了一番，挑挑拣拣，选了三个男仆，两个都是老成持重且识字会数的，这是为着给两坊的铺子当掌柜的，身契在自己手里，用着也放心。
剩下的那个叫小金，人只有十四，一双圆眼睛咕噜噜的，看起来格外精明，说话爽脆的跟切萝卜似的，正合文茵心意。
一连几天，都没有见到吴子然的身影，文茵不免有些担忧他想不开。可新店开张实在是太忙了，二月中旬，好不容易腾出来个上午，文茵便带着文秀来到吴家的铺子探望。
一进铺子，就见着吴子然呆呆得坐在柜台后面，双眼红肿，发丝凌乱，十分憔悴。文茵看待吴子然一向跟看待自家弟弟一般，忙走上前心疼道：“你这是做什么？没来由糟践自己的身子！”
吴子然见是文茵，挤出一丝强笑道：“茵娘来了，快坐。”
文茵见他这个样子，心里急的不行。古代虽说人人都早熟，但这吴子然也不过是十七八的光景，搁在前世，还是正值青春期的男孩子。自己十七八那时候在干嘛？好像也是在备战高考，如果因着母亲的一句话，失去了考试资格，而且还要再等三年再考，恐怕自己也是无法接受的吧！
想到这里文茵出声安慰道：“子然，左不过是三年，那个时候你正好长大了，二十岁做官，刚刚好，何必这样苛待自己呢？”
吴子然落寞的摇摇头道：“如果不能早日进入朝廷，某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同沈郎官分庭抗礼呢？”
文茵一怔，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还在暗自跟沈修远较劲呢。思索片刻，文茵出声道：“莫要与人攀比这些个虚名，况且通州沈氏，世代为官，升得快也是常情。子然该自信些。”
二人沉默片刻，吴子然突然说道：“我爹把我娘休了。”
文茵还在思索着该怎么开解他，听了这话，震惊在当场，不知该作何反应。
就听吴子然接着说道：“本来要春闱了，我娘也收敛了许多，我爹就不再禁她的足，没想到......我爹后来便以‘妒’和‘多言’为因，只道我娘犯了七出之条，直接休弃了。”
文茵愣愣的道：“那你娘......？”
吴子然沉默，对于他娘，他的心情是很复杂的。“我娘被送回娘家了，虽然我爹将她休弃，但她依然是我娘，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了不了的事实。”
文茵终于知道为什么一向乐观和煦，温文尔雅的吴子然会突然变成这样了，被取消考试资格、父母离婚、自己追求多年的梦想突然发生变故，这一系列重重打击，直接压倒了面前这个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