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窈窕淑女
这铺子里正热火朝天，灼烫的铁板冲的人脸膛红通通的。牛铁匠看了看这图纸，不禁疑惑道：“小娘子是要做些铁人偶吗？这没有头，光有个身子，怪吓人的哩。”
文茵不由得笑道：“大叔真会说笑，小女不过做些置衣裳的架子罢了。便是坊里也是报备过，批了条子的。”复又提了些要求，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尺寸要严格按照图纸标注云云。
牛铁匠连连答应，说道：“小娘子这个是个细活，大概得需十日左右，待做得了，我叫我家大郎给小娘子送到那万记便是。”文茵谢过铁匠，又交付了定金，这才打道回府。
四月下的天已经有些热了，街上的行人也都换了薄料子的衣裳，只是款式与秋冬季节并无大异。文茵心中感慨，这四海升平，政通人和，百姓自是吃穿不愁。可是不缺吃不缺穿和吃的好穿的好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如此盛世，却没有华服衬托，实在是一件憾事。
回到万记已是下午，万娘子并不在店里，而是留了口信说去夫家的布庄瞧瞧新进的布。文茵便坐在柜台后边听着针线娘子们闲聊边做些活计。
“要说那沈少卿，真真是一股清流。寻常男子这样年岁，即使是还未娶亲，那也是通房陪床不断，平康里的就更别说了，人不风流枉少年嘛。可人家却不，听说今年二十有五了，随身伺候的都是小厮，院子里的丫头也都是些粗使的，平日里除了公事便是在家陪伴老母。只可惜白白浪费了那样一副好皮相，不知让多少女郎哭湿了帕子啊。”
“沈少卿模样好，就是有些黑，性子也太冷了点；要我说还是谢少卿的模样更好些，一笑让人心里头暖洋洋的，他二人也算是各有千秋吧。”
文茵在一旁津津有味的听着，忽的有了些邪恶的想法，霸气冷傲x风流俊雅，真是令人想入非非啊…文茵不由得赶紧掩了这分笑意，腹诽二位四品大员实在是有些放肆。
众人正闲谈着，门外走进一位带着两个婢子的女郎，那女郎一身黑衣，头上还带了个大纱笼，这黑色吸热，女郎便不断用帕子探进纱笼里拭汗。
文茵见了，赶忙起身招呼，一名婢子前一步走来往她手里塞了个银锞子，示意文茵让男伙计们离去，自家小姐好避嫌。
文茵了然的点点头，示意几个粗使的伙计去了后院，这年头虽然男女大防不重，但各家的教养还是大有不同的，这家小姐怕是那传统的世家，讲究“男女七岁不同席”那一套。待到男仆们离去，那女郎方才解下纱笼，露出一张白璧无瑕的小脸来。
这么一张脸，怕是用国色天香形容都不为过，只见这女郎眉若远山，双眸如秋潭翦水，长长的睫毛仿佛两把小扇子，鼻若悬胆，唇若抹朱，坐在那里自有一股子浑然天成的气质。文茵心想，让男人们离去怕也不光是为了避嫌，这等的容颜，若是日日外露，怕也是麻烦不断。
“女郎是要裁些衣物，还是想要缝绣些小物件？”一婢子抢先说道：“我们小姐...”“秋锦。”那女郎打断了婢子的话，还未言语，脸却先涨红了半张。
文茵诧异的看着她，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那女郎脸红了半晌，这才吞吞吐吐道：“我这...丰腴了些，一直自卑的紧。家里头的针线娘子手艺平平，制出的衣服我穿上总是瞧着笨重的很...贵店前些日子亮出牌子说是有了新样子的衣裳，我便想着，能不能在此之前，抢个先，也好...”
文茵有些了然的看着她这一身黑，怪不得如此艳丽的相貌要穿这样沉闷的颜色，原来是为了显瘦！
“女郎放心，本店恰好有个新样子可以解了女郎的心结，还请女郎移步去内室，小女好为您量体裁衣。”
待到了内室，那女郎在婢子的伺候下去了外裳，文茵这才明白，刚刚她口中说的“丰腴”并不是胖，而是：胸太大！！！同为女人，文茵不禁在心里流下了嫉妒的泪水。
还好这位女郎只是胸部丰腴，腰身臂膀都是纤瘦的。文茵又用皮尺仔细量了臂围和腰围，心中也有了成算，说道：“女郎今日便先回府等候吧，最多三日便可做好，到时给您送到府上，还未请教...”
“小女名唤白灵卿，家父是镇远将军，到时你直接送到镇远将军府便可。”
文茵忙点头称是，又送了这主仆三人出门，朱雀坊贵人不少，想来这就是那位白老将军的掌上明珠了。
也难怪那位贵女舍了家里的针线娘子不用，来到外面找裁缝。这个年代的衣裳制式，若是稍胖一点的人，不扎腰带看起来就像个桶一样，扎了腰带看起来像是两个底子扣在一起的桶，实在是难体现出线条的美感。
文茵坐在柜台后画起了一张对襟齐腰襦裙的样子来，就这么写写画画的，西边天际也染上了红霞。
次日万娘子回到店里，文茵便与她说起了这白家卿娘的单子，万娘子略一思索，笑道：“这可真真是巧了，昨日我夫家那里刚好进了一批好料子，用来做你这新样子岂不是正好！想来最近天气愈发热了，用那些个旧料也气闷。这新料子比起之前的更加透气轻薄，制夏衣再好不过了。”
正说着，店外进来一男子，原来是吴子然。万娘子起身招呼，那吴子然摆摆手，径自走向文茵道：“那日是家母唐突，说了污蔑茵娘的话。家父已是训斥过，某今日特来代母赔罪。”
文茵先是一愣，道：“这都过去这么久了，小女早已忘却，吴郎君也莫要记挂了。”
说着又笑道：“吴郎君，你我今年也不过见了三次，两次都是你替母赔罪...”吴子然面露赧色，道：“原来女郎竟是如此记挂某...”
这次轮到文茵傻眼了，怎么顺杆子就爬呢？看着大伙儿一脸看戏的表情，文茵忙道：“哪里哪里，此事莫要再提了，吴郎君可要裁衣制鞋？”
吴子然眼角带了笑，说道：“某倒不做鞋，便做个与茵娘荷包相似的香囊好了。”说着将银钱交予万娘子，又对文茵一揖：“这香囊无甚要求，只要是茵娘亲手所制便可。某先告退，过阵子来取！”言罢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只留下目瞪口呆的文茵和围观的津津有味得众人。
文茵这几日边缝制这齐腰襦裙边想，白家娘子的根本问题还是在于身材，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只是没有运用好而已。她翻看起那天量体的数据，找了几块厚布便动手缝制起内衣来。
这个时代的布都没有弹力的，弹力布都是后世在布料中掺了化纤材料才能做出来的工艺，所以在技术那方面，想都不要想。文茵用两块略厚的棉布制成前碗，又在后面加了飘带用来固定，再将肩带仔细的缝上，一件简易的内衣便完成了。
看着还是有些素净的白料子，文茵又在上面绣了一只可爱的小兔，毛茸茸的耳朵旁戴了朵小花，看着甚是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