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香草（二）

    

    老外婆把两个鸡腿夹给孙子们一人一个，对吴子然慈爱笑道：“好孩子，咱们农户人家，比不得你家那么富贵，来了家里，杀只鸡就是最好的东西了，你可得多吃点。”

    吴子然见着就两个鸡腿，表哥那只已是吃的津津有味，香草却眼巴巴的看着，便把那只鸡腿搛到香草的碗里说道：“外婆爱护，孙儿感激万分。香草妹妹还是小娘子家，该多吃些好的才是。”

    香草见着风流倜傥的温柔表哥这样紧着自己，不禁面颊滚烫，心儿也“扑通扑通”的跳着，但一见着她爹娘的脸色，还是忙忙的夹了回去道：“表哥，你吃吧，我一个女娃子哪里消得吃这么好的东西哩！”

    城里的女儿家大多都是娇的跟花儿似的，在家里那是众星捧月，掌上明珠，生怕有一丝的不痛快；但很多乡里的女儿却是贱的跟草一般，白天黑夜的做活儿到十几岁，然后嫁出去捞一笔彩礼，也算是给娘家少点负担，多点贡献。

    吴子然听了这话只想叹气，他眉头微皱，毅然决然的把那只来来回回走了好几个碗的鸡腿夹给她道：“表妹尽管吃，表哥吃旁的也是一样的。”

    香草怯怯的看了看爹娘奶奶的脸色，见着几人都不看自己，这才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往日里杀鸡，能捡些鸡架子鸡爪子吃便好不错了，哪里能捞着鸡腿！她偷偷看了看吴子然，吴子然也温和的冲她笑笑，小姑娘只觉得心如鸣鼓，连饭都忘记嚼了。

    吴子然赶了一天的路，夜里冲洗一把后只觉得累的很，便去了堂屋睡下。这吴婆子偷偷敲了敲弟弟的门，又对着两口子招招手，几人带着香草来到老外婆的屋子里谋划起来。

    自己家儿子一表人才，若是真娶了香草也不算亏了她的，吴婆子把自己的想法细细掰扯给几人听。他二舅对此当然是一万个满意，只皱着眉道：“子然一个城里的爷们，能乐意娶咱这农家闺女吗？”

    吴婆子不以为然道：“这种事谁说的好？我儿现在一心攻读，没空想这些个人生大事；我这当娘的觉得香草是个好的，就给他寻摸着，还不成吗？”

    香草听着几位长辈就这么大喇喇的谈论着自己和英俊潇洒的表哥的婚事，脸红得很。老外婆点点头道：“话是这么说，但是咱两家住的这样远，好几年见一回，就是定下也不靠谱啊。”

    吴婆子凑近了几人，小声的说着自己的谋划，众人都跟着点头，唯独被隔在外头的香草听不大清。商量了好一会，她娘说道：“香草，回去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明儿跟你表哥进京。”

    香草大吃一惊，吴婆子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跟她说道：“香草，莫要说我这做姑妈的不疼你，我就是疼你，才想着把你说给我儿子；我这儿子性子倔，不是入了他的眼的那是说什么都不肯娶的。他现在不想成亲，可我又怕他教那些个不三不四的狐媚子勾搭去了，这才想着帮他定下你。你去了吴家好好伺候你表哥，等回头他心里有你了，你俩这婚事不就名正言顺了吗？”

    香草有些惊疑的问道：“这...表哥怕是不知道这事吧？他能答应吗？”

    吴婆子叹了口气道：“我到底还是他娘，给他家塞个媳妇做不到，塞个使唤丫头还不成吗？”

    香草这才明白，不是要真的把她嫁给表哥，而是要让她去伺候人，然后再慢慢爬上那个位置！她只觉得满心苦涩，但一想到伺候的是表哥，她的心里却又莫名其妙的点高兴，犹豫了好半天，终于点点头道：“我都听姑妈的。”

    吴婆子满意的点点头道：“行了，去吧，往后多警醒着点。”

    次日一早，吴子然便要告辞回京。吴婆子拉着提了个小包袱的香草过来道：“你要回去读书，娘也不留你，但是家里没个女人到底是不行。娘昨夜跟你外婆二舅他们商量了半宿，决定让香草回去帮帮你，日里那些个洗衣做饭的活计小厮们笨手笨脚的也做不好，有香草照顾你们爷俩，娘也放心了。”

    吴子然紧皱着眉头道：“娘，这怎么使得？香草她......”

    香草也坚决的说道：“表哥，没事的，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去你家做些活儿，也算是有了份工！表哥，你放心，我肯定会踏踏实实干活的！”

    吴子然摇摇头道：“香草妹妹，不是这个意思，你在家能日日跟二舅二婶相伴，可去了京城怕是好久都不得回一次了，这样......”

    香草攥着他的袖子道：“表哥，我爹娘都嘱咐过我了，要我好好跟着你做活儿，你不用担心我家里了。”

    吴婆子也直催着：“带回去个丫头照顾你，干么推三阻四的，快走吧，再不走到京天就黑了。”

    吴子然叹了口气，跟诸位长辈们拜别后，这才出了这小院。这好好的女儿，说送给人家当丫头就送了，吴子然觉得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他让香草先坐在马背上，自己牵着马往村外的驿站那里走，打算租辆车带着她回京。

    香草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家，只兴奋的左看右看的。吴子然温和道：“香草，去表哥家也不需要你做什么粗活，你只要在铺子里看顾看顾就得了，也不累。”

    香草却是个老实的，坚决得摇头道：“不成呢表哥，姑妈说了，教我好好照顾你，衣食住行，力所能及的都要看顾到的！”

    吴子然失笑道：“你是我的表妹，也不是那使唤的下人，哪用得着做哪些，我们家没有那么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你就在铺子里做工就成了，等有空闲了，表哥再教教你识字算术。”

    香草乖乖的“嗳”了一声，脸都要垂到胸口里了。二人到了驿站租了马车，速度比起来时慢了不少，赶了一天的路，吴子然看了眼天边，只觉得今日怕是回不去了。就对车厢里的香草道：“香草，今日先找个客栈歇下可好？不然这太晚了，也不好赶路。”

    香草点了点头道：“我都听表哥的。”

    二人停在了官道旁的一间小客栈前，掌柜的一见是个俏郎君带了个小娘子，和颜悦色道：“二位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吴子然说道：“掌柜的，两间上房。”

    那掌柜赶忙扫了扫墙上挂着的牌子，只余下孤零零的一枚，摘下来说道：“这位郎君，现在这会子官道来来往往的人多，上房已是客满，只余下一件中房，您看看和贵夫人挤一挤？”

    香草一听这话，黝黑的脸上已是滚烫，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吴子然摆摆手道：“掌柜的误会，这是某的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