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盏心绪很复杂。
说完全不在意,肯定是假的。
精绝夫人为何而来,不清楚,但派女人不派男人,目的上多少有点不单纯。
再说了,顾扶威身边从来没女人接近过,除了她以外,没有女人能和他相处这么久过。
她和顾扶威的关系虽然没有敞亮,但彼此也算心照不宣了,突然来了个目的不纯的女人刻意接近他,心里自然不舒服。
只是离盏心大,总觉得顾扶威这人脾性古怪,不是什么女人都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他要是很好勾搭,就不会把送上门的大美人——柳衍给一到刺死了。
况且,顾扶威见人是为了公事,她作为天女,也没有立场去见。
“我这里一大摊子事等着做呢。”
离盏把小人给拉远了些,走到桌前,把早就从镯子里取出来的药丸子给了递给淼淼。
“你速速送到军营里去,哪个人吃什么,吃多少,我都告诉过你的,你没忘吧?”
淼淼耷拉着脑袋,觉得师父忒没劲儿了。
“没忘。”
离盏给他戴上厚厚的小毡帽和一条软软的兔毛围脖。
“去吧,看着点路,别摔着了。”
“知道了。”
小人垂头丧气的走了。
离盏走到墙根处,把整整一筐死人计册拖到桌边,牵着裙子在油灯上坐下。
这是她每天晚上都要例行的事情,采集样本,收集数据。
好在阿木识字能帮她,这已经是最后一筐了,等着这一筐全归了类别,拢共三千多人的数据,大概可以做个参考,看出个端倪来。
阿木负责从死人卷宗上面报出离盏需要的信息,离盏再在册子上一一记下。
“三十一岁,女,病三月,卒。”
“五岁,男,病期不详。”
“六十一岁,男,病一月,卒。”
……
巧儿帮离盏研墨,一个时辰过去,是手软背酸,迷迷糊糊的直打哈欠。
她此刻方能体会的离盏所说的头悬梁,锥刺股的苦,真的一点也不比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轻松。
“小姐,你说这瘟疫还来不来得及治?我听说今天城里又死了八十几个,只多不少。”
离盏笔尖轻顿。
“唉……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不是奴才乌鸦嘴,精绝和若羌之所以叛乱,不就因着瘟疫这件事么?奴才就担心瘟疫越传越快,这温宿城会不会……”
阿木抬头盯了巧儿一眼。
巧儿有些怯怯的,“会不会温宿城里也不太平?”
“自然是会的。”
离盏直言不讳,下笔飞速,“所以我得快些。”
离盏加紧速度,箩筐里的卷宗也只是缓缓消下去一半。
正当疲惫,门突然被推开。
小人喘着粗气的跑进来,还被自己给带了一跤,“啪嗒”一下差点滚进了火盆里,还好阿木眼疾手快,搂了他一把。
“毛手毛脚的?老虎咬你屁股了还是怎么的?”
淼淼拍拍屁股站起来,急道:“师父不好了,陆麻子不行了。”
陆麻子,军队里的前锋,北门之战的时候火烧了后背都没人管,的,顾扶威和精绝夫人就和一干人等在内堂会面。
这会儿去到院子里,却静悄悄的,连说话声都没传出来。
透过三两枯萎的花枝看过去,内堂里黑漆漆的,没掌灯,门也关着。
人呢?
离盏往回走,碰见个小丫头。
”你们君王呢?“
小丫头先恭敬的同她做礼,而后咿咿呀呀的要回她的话,奈何官话说得太不着调,离盏和巧儿都没听明白。
折腾一番,小丫头索性往南边一指。
那是顾扶威住处的方向。
“多谢了。”
看来,议事已经结束,人都已经回去歇着了。
离盏这样想着,和巧儿来到了南院。
南院门口站着两个侍卫,见了她只是做礼,也没出声,八成也是官话不利落。
离盏往里走,那二人表情显得有些奇怪,似乎是想拦着她的意思,可等离盏回头看着他们,他们又面红耳赤的低头,不敢。
离盏头一次受用到了天女的好处,那就是除了顾扶威之外,西域遍地,老子最大。
她裹着大氅一路往里,再没碰见下人。
这是顾扶威素来的作风,不需要太多人伺候。
于是她一路畅快的到达最里,只见正厢房中灯还亮着,金黄的光芒投射在门板的窗纸上,落下一双人影。
那双人影靠得还挺近,离盏凝神一看,仿佛是一女的,正往男的背上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