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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他做过什么吗？”
“呵，在他的眼里，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你手里有证据吗？”
“证据？什么证据？”
“能让他倒台的证据。”
“倒台？”
殷茵看见佟馥雅微微皱起了眉头，以为她不乐意了。
“你不希望他倒台？那也是的，毕竟他是你的爸爸。无论他做了什么，对与错，他都是你爸爸。这个事实永远也不会改变。”
“我希望他再也没有办法操控我的人生。”
“所以你是希望他倒台吗？”
殷茵原想等她给一个确切的答案，但她的沉默太久。殷茵只好继续跟她诠释这样做的利弊，“你自己要考虑清楚。因为一旦他真的倒台了，他就对秦氏集团乃至别的家族企业都构成不了威胁。可是与此同时，你也不再是市长千金。你的身份地位也许从此就没落了。”
“茵，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在乎这些，我在乎的只有你。”
说这话的时候，佟馥雅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就像是抓住黑暗中唯一的一缕光线那般。
可是，殷茵不仅感觉自己的手被她抓疼了，甚至连眉头也为难地皱起来了。这般深情的告白，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回避，“馥雅，这件事并不容易。如果你决定了真的要这么做，你一定要加倍小心。以他那种性格，我担心你会有危险。”
“为了你，为了我们的未来，就算是死，我也不怕。”
掷地有声的决心，却让殷茵的眉头锁得更深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佟馥雅变得越来越偏执，甚至于有种过分的恐怖。她总是轻易地把“死”挂在嘴边，似乎在她的心目中，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活着。在她的世界里遍布着浓密的阴霾，萦绕不去地蒙蔽着她的视野，以至于她对活着充满了唾弃。
然而，最不幸的是，自己不知从什么开始成为了佟馥雅心中唯一活下去的信念。
日子过得太久远，她都已经忘记了，是因为喜欢她，还是因为痛惜她，才会不得不跟她在一起。
也许是因为种种，她才会迟迟狠不下心拒绝佟馥雅，甚至不敢对她表现出过分的怠慢。
万一佟馥雅真的因为她而放弃自己的生命，那她该是有多么大的罪过啊？往后她的余生里，肯定会活在深深的自责和忘不掉的愧疚中。
殷茵沉默得太久，神经敏感的佟馥雅又开始紧张起来。她摇晃着殷茵的手臂好让她回过神来，“茵，你会帮我的，是不是？你会陪我一起努力的，是不是？”
“必要的时候，我会尽可能地帮助你。但这件事主要还得靠你自己。因为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更合适的人能够进入他的办公室了。”
“好，我知道了。”佟馥雅的眼里闪过一丝连她都不自知的凶狠。
秦氏集团是秦航奋斗了大半辈子的心血。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片江山毁在自己的手里，他不能自私地为了自己的意愿而毁掉了爸爸的心血。
作为秦氏集团的继承人，守护和壮大这份家业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汪雨晴站在他的身后，盯着他落寞的背影问道，“你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吗？”
“嗯。”
“你知道爸爸妈妈都希望你能够找到你想要的幸福。”
秦深没有接过她的话，反而转移话题问道：“萌萌什么时候走？”
“明天。”
秦深的态度很坚定，“不行！今天晚上必须得走。”
他不确定佟来锡那只老狐狸会不会出尔反尔，说不定他只是表面上同意他提出的条件，可背地里又暗中使诈。
“好。”汪雨晴顿了顿，犹豫地问起，“晚……”
然而，她只是刚刚开口，秦深就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我累了。”
累，或许不是真的累，又或者是心真的累。
汪雨晴知道他只是不想任何人提及林依晚的事情，甚至连他们提及她的名字也不行。可是，很明显他这样的做法是错误的。
她并不希望秦深会因为这个冲动的决定而遗憾终生。她更不愿见到林依晚这个可怜的孩子受到伤害。
纵使多么不想，林依晚还是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站在门口的佣人礼貌地敲了敲门，“少爷，林小姐又来了。”
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幽光，但秦深依旧倔强地轻哼了一声，拒绝接见她。她已经来过很多遍了，而他也拒绝过很多遍了。
佣人有些同情林依晚，他瞧了一眼汪雨晴的脸色，硬起头皮问道：“少爷，还是让她走吗？”
“嗯。”没有犹豫的拒绝。
“阿深……”
汪雨晴正打算劝他再见一下林依晚，可是秦深丝毫不给她机会，“我累了，都出去吧。”
“你……”
堵在喉咙里的字眼忽然失去了逻辑，汪雨晴叹息了一声，“好吧，那你好好休息。”
每一次的等待，都带着满满的希望。只不过可悲的是，现实总是让她每一次的等待以失望告终。
林依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手捧着一杯热茶，安静地等待别人过来通知她上楼见秦深。
她知道秦深是不会亲自下楼迎接自己的，因为现在的他不方便。如果现在的他已经不想再主动了，那就换她来做主动的那一个。
只要他愿意见自己，她都会刻不容缓地赶过去。
汪雨晴下楼的时候，林依晚的思绪正在飘忽，可是她仍然敏锐地注意到有人正走着楼梯下来。
“晚晚。”
她正不紧不慢地走下来，林依晚赶紧放下手中的热茶，迎上去说道，“伯母。”
看着林依晚腆着六七个月大的肚子快步小跑起来，汪雨晴连忙制止她，“晚晚，你慢点呀。”
“伯母，深哥哥是不是让您来通知我上去？”
汪雨晴轻轻地摇了摇头，林依晚一双疲惫的双眸顿时又黯淡了几分。
“深哥哥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汪雨晴痛惜地触摸着她的脸颊，“委屈你了，孩子。”
“伯母，你能不能让我上楼见一下深哥哥？”
“不是我不同意，是阿深他不愿意开门。”
“没关系。只要你让我上去，我站在门口跟深哥哥说一会儿话也行。好吗？”
对上这双满是乞求的眼眸，汪雨晴没有拒绝她的理由。事实上，她也希望林依晚能够成功地说服秦深改变主意，“去吧。”
“谢谢伯母。”
得到主人的允许，林依晚打算拔腿就跑。但是，汪雨晴还想跟她交代一些事情，“哎，晚晚。”
“嗯？伯母怎么了？”
“今天晚上，我就要跟萌萌一起离开这里去美利坚。”
“这么着急吗？”她担心汪雨晴不在，以后她想要找秦深就没有人准许她上楼了。
“现在确实不是最好的时机。可是，萌萌的情况不容乐观。为了让她尽快得到治疗，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浪费。”
“护照那些都弄好了吗？”林依晚知道，佟来锡为了阻止她们出国，扣留了她们的护照。
汪雨晴神色不安地点了点头，“嗯。”
她不想告诉林依晚，秦深为萌萌做出了多大的牺牲。她担心林依晚会因此仇恨萌萌。毕竟，萌萌是她的女儿。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钱财诚如是，爱情亦如是。
林依晚想起田恬那天跟她说的话，秦深也迫切需要心理修复。她忐忑地问道：“深哥哥也会一起去吗？”
“不会。”
听到汪雨晴的回答，林依晚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那就好。”
“晚晚，阿深的话就拜托你多照顾他了。”
“我会的。”如果他愿意的话。
“傻孩子，伯母很希望你跟阿深能够幸福。”
“我们会的。”林依晚看似信誓旦旦地说道，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的心里有多虚。
现在的她除了无奈还是无奈，因为秦深忽然莫名其妙地排斥自己，甚至连靠近半步也被无情地驱赶。让她无所遁形。
林依晚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让他如此反感，连闯入他的视野中都会引起他的反感。
“麻烦你了。”
“应该的。”
她已经来访过秦家大宅无数多遍了，甚至也小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她轻车熟路地来到秦深的房间门口。她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她又敲了敲，依旧没有回应。
没有人么？
林依晚疑惑地皱了皱眉头，纤细的玉手放在门把上，小心翼翼地拧动了一下。
门开了。
且着急且欣喜的目光飞快地掠过房间的每一处，床上没有人，椅子上没有人。四处搜索的目光终于在落地窗前找到了那抹面向着室外的背影上。
他是在凝思么？还是他默许了她的闯入？
秦深没有转身，而林依晚也安安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终于有了一丝难得的久违的静谧。
只是越发消瘦的身影引起了她满怀的心痛。她带着哽咽地呢喃道，“深哥哥，你瘦了。”
秦深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清晰的脚步声敲醒了他的迷糊。温和的眸光徒然变得凌厉起来，他连头也没有回过去，“出去！”
林依晚顿住了脚步，满是委屈地说道，“深哥哥……”
“出去！”
“为什么？”
“我不想见到你。”
“为什么？”
“腻了。”
“为什么？”
一而再再而三的同样的问题似乎终于激怒了秦深，“你烦不烦啊！”
他说她烦？他竟然说她烦了？林依晚难过地看着他，心里仿佛受到了一锤暴击，“你觉得我烦？”
她的眼神似乎在说着，如果他说是的话，她就会马上跟他没完没了。然而，事实上，秦深还是狠心地说道，“是。”
“你不爱我了吗？”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不爱你了！你还要我说多少次？我不爱你！你听清楚没有！”
秦深原以为提高音量就能把林依晚吓唬住，但她跟他很像，有着同样但执着。
“你确定这真的是你的真心话吗？”
“是。”
“你敢不敢面对着我再说一遍。”
她以为秦深看着她的泪眼会狠不下心，可惜她错了。
秦深冷冷地回过头，冷漠地吐出一个字，“是。”
“我不信！”竭斯底里的哭喊企图唤醒他的执着。
“我不爱你了。”
“为什么？”
“我不爱你了。”
“为什么！”
“我不爱你了。”
每一次的复述得到的都是相同的平静的回答，可是林依晚却一次比一次激动。
“为什么！啊！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会让你如此狠心地对我。为什么？”
秦深紧咬着牙关，仿佛此时的心正在滴血。他很想伸出双手走过去抱一抱她，可是他不可以。他是一个废人，给不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被泪水模糊了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她只知道他是冷漠的。莫大的悲伤涌上她的心头，“深哥哥，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你知道我的心现在有多痛吗？”
她伸出手捂着自己左边的胸口，“我这里，很痛很痛，痛到无法呼吸。你知道吗？我已经被你折磨得快要窒息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的晚儿？我是你最爱的晚儿啊！”
“你说过你这辈子永远都只会爱我一个人。难道你忘了吗？”
她摇了摇头，否定自己的猜想，“我不相信你会忘记我们的过去。如果你真的忘记了，我可以给你催眠。我可以唤醒你所有的记忆。但是你不能，你不能说你不爱我呀。”
“如果今天坐在轮椅上的人是我，你能接受这样的我吗？你还会一如既往地爱我吗？”这样残酷的质问并没有乞求得到他的回答。
“你可以不用回答我，但是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你，无论是生老病死，我都会坚定地陪伴着你。生生世世！”
秦深的脑海里回荡着林依晚的告白以及她撕心裂肺的哭诉，揪心的疼痛刺激着猩红的双眸。他毫无焦距地看着窗外的风景，连秦萌走进来站在他的身后也浑然不知。
“你太过分了。”
秦深回过神来，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你收拾好了吗？”
秦萌知道他在转移话题，“我说，你太过分了。”
“我知道。”
他的语气实在是冷静得让人愤怒，“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晚晚姐？”
“小孩子别管那么多。”
“你不要转移话题，你直接告诉我！”
“没有为什么。”
“不可能！”
“信不信由你。”
“你自己信吗？你别在自欺欺人了！”
秦萌的话戳中了他的痛处，但他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来。“道别完，你可以走了。”
“你变了！你不再是我那个深情的大哥！现在的你就是一个抛弃妻子的渣男！不折不扣的渣男！”
“你这样的人不配拥有晚晚姐！”
终于这一声怒吼彻底惹恼了秦深，他厉声喝止道：“你够了！”
秦萌毫不畏惧地顶回去，“不，我没说够！”
“我的事情你少管。”终究是他的妹妹，他不想对她说太狠的话。
“我是看不惯你这样对待晚晚姐，我并不想管你的事情。你知道，一个人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
“在晚晚姐的世界里，你就是她的全世界，可是你不要她了。你知道她会有多难过吗？”
他知道。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着拳头，极力地忍耐着自己的痛心。
“我瞧不起你这样的人！我瞧不起你这样的渣男！”
秦萌激动得胸脯上下起伏，连泪水也忍不住涌现出来。她在伤感着林依晚的可怜，也在伤感着自己在看守所里面的那一段经历。
她们都是曾经被全世界抛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