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悍妇”
“懂的懂的！”牙酥兴奋的点了点头。因着他年小，文茵便不让他再回胡人聚集的大通铺，而是安置在了仁明店的后院。徐掌柜虽然搬到了新店，但这后院的东西都没怎么动，给他一个孩子日常生活已是足够。
其实文茵本想把他带回家住的，谁知道牙酥听后并没有兴高采烈的答应，反而郑重的说道：“娘子，您别看我年纪小，其实我知眼色的很。住到娘子家里头的都是您身边的人，我只是店里头的雇工，住进去也不合适。娘子的一片好心，牙酥感激不尽。”
小小年纪便如此懂事，不知是吃了多少苦才磨得了这般的性子。这边商议完，他便钻到柜台里帮着核算账目去了，还是个小孩子，个头没得柜台高，牙酥就寻了个矮凳子垫脚，手底下还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
有了这样一位得力助手，文茵连算账的活计都免了，看着他小手灵巧的拨着算珠，文茵便与他闲聊道：“牙酥，你的家乡在哪里啊？”
“伽罗国。”牙酥头也不抬一下，还在仔细核算着这几日的收支，“不过伽罗国大多都是番人住，我们一家是胡人，总被他们欺负，就来到乾国做买卖了。”
“原来是这样。”文茵有些了然的点了点头，“那你家现在就只有你自己了吗？”
说到这里，牙酥那边的算盘声微微停了一下，“我还有个阿姐，之前我们来乾国时，阿爸和阿妈没有带着她一起，说是教她看家，免得房子被人抢走了。”
看来这一家子四海漂泊，遭人欺凌已成常态，文茵有些怜惜的看了看还在仔细算账的小家伙，牙酥当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一心二用的跟她接着聊道：“别看我阿姐也是女人，但她凶的很，发起怒来能一拳打死老虎。娘子，你还不知道吧，伽罗国的女人都很凶的，他们之前还有好几任女王呢！都是悍妇！”
大伙儿一听都哈哈大笑起来，牙酥有些莫名其妙的环视了一圈，而后挠挠头道：“咋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就是、就算人家都泼辣了些，你也不好就这样大喇喇的说出来啊！”文茵也是笑的花枝乱颤，伽罗国民风彪悍，在仁文公主下嫁之前女王出了四五位，都是能带着军士们驰骋沙场的巾帼英雄。不过自从两国联姻，伽罗国受到乾国庇护，便没有那么多仗要打，老女王退了位便传给了王子，仁文公主也从王子妃变成了王后。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位王后也早成了太后了，不知道几十年未曾归乡，她心内可有乡愁否？
十一月过的总是特别快，眼看着就要到腊月，又要开始准备过年。今年对于文茵来说可谓是意义非凡的一年，家里添了人，新开了铺子，跟沈修远定了亲，还领了皇商，实在是扬眉吐气。因着她明年都要出嫁，店里的事也不用她忙，文茵便一心一意的准备起了自己的嫁妆。
既然是高嫁，那嫁妆自然也要多赔些，虽然大伙儿都心知肚明，沈家绝不会计较这个，但为了堵住外面的悠悠众口，文茵还是得好好打理这些事。除了之前封赏赐的那套头面外还要再打些新的才成，之前《风尚》带擎了不少珠宝铺子的生意，一听是文茵的嫁妆，众人都一口答应会好好雕琢，还给了最低的价钱。
这些年结的善缘到底是没有白费，文茵心里暖洋洋的，她这几日潜下心来，绣了一些好意头的枕套、被套这样的物件。
低着头绣了一上午，文茵扭了扭有些泛酸的脖子，心想：这样的大工程还真是不好做啊！不知道那些日日在铺子里低着头刺绣的针线娘子们都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今日铺子里不是十分的忙，是以文秀也在家里陪着文茵。见着自家娘子终于从屋里走出来了，文秀上前给她手中塞了一个手炉，又小意的说道：“娘子歇歇吧，绣了一上午饿了吧？奴婢煨了只老母鸡，喷喷香，等会娘子好好吃一碗。”
文茵嘴上应着，眼睛却盯着文秀问道：“我们文秀今年也十四了，有没有中意的郎君啊？”
这个年代十几岁成亲都是十分正常的一件事，文秀年方十四尚未及笄，但若是她有了心仪的对象，先定下来也是不错的。二人名为主仆，但这几年来的朝夕相处，文茵早把文秀当成了自己的妹妹看待。
她这么突然一问，文秀也有些愣愣的，在这个贴身奴婢熬到二十八九岁嫁人也不奇怪的时候，娘子却早早的考虑起了自己的婚事，实在是贴心。文秀心里感动，但还是郑重的对文茵说道：“奴婢......奴婢就想跟着娘子，一辈子不嫁！蒙娘子看重，奴婢过上了眼下这自在日子，等日后娘子入了沈府，奴婢就跟过去伺候娘子；过几年娘子生了小少爷，奴婢就去伺候小少爷，到时候当个姑姑，也是好日子。”
她一是因着年纪小，天真烂漫，从未想过男女之事；二则是因着她的出身，若是自己所嫁非人，那还不如伺候在娘子身边了。文茵疼她，她心中感激不尽，恨不得结草衔环以报恩情，哪里会寻思那些嫁不嫁人的事？
文茵看这小小女郎表忠心的模样，不由得微笑着摸了摸她毛绒绒的刘海说道：“你现在年纪小，不想嫁人也是常情；若是你日后有了可心的人，尽管告诉我，我教太太去帮你相看。到时候我会让人把你的奴籍划去，那卖身契，也就当你的嫁妆了吧。”
文秀眼含热泪，心中感动的一塌糊涂，她跪地俯首道：“娘子如此爱护奴婢，乃是奴婢的福分。奴婢日后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娘子，以报娘子对奴婢的大恩大德。”
文茵对于主仆那一套始终有些无可适从，她一把扶起文秀笑道：“怎的还哭了，也不是明儿就出嫁，瞧这小脸，跟那花猫似的。”